望著像蝗蟲一般撲過來的南疆軍隊,劉赫甚至已經有了直接殺入南疆大營,擒住南疆女王的念頭,擒賊先擒王,這個想法倒是好的,可蔡熙那一關能不能過去,劉赫是一點把握都沒有。
如果是單打獨鬥,劉赫倒是情願去試一試,可如今他是一軍的主帥,如果他失手被擒,那接下來的仗也就不用打了。
南岸的軍情一次又一次的報到江北大營的龐統手中,被譽為鳳雛的大謀士第一次拿著軍情手不住的發抖。
如今他能做的,唯有將手中最後一支兵力派往南岸,可那樣一來,江北大營就等於完全暴露在敵軍面前,哪怕有一支敵軍從橋上攻到北岸,大營就會當即告破。
這是個兩難的抉擇,哪怕是對於精通兵法的龐統而言,也很難一時間權衡出利弊,他獨自坐在中軍帳內,望著軍帳正中擺著的沙盤愣愣出神。
韓義走了進來,看到龐統的樣子,便猜出了大概。
作為天機營首屈一指的陣前統帥,卻好像成了這場大戰中最閑的一個,前方將士都在浴血奮戰,韓義卻帶著他的老牌韓家軍在江北大營隔岸觀望。
韓義把頭盔摘下,走到龐統身邊坐了下來,將頭盔擺在桌上,輕聲道:“我這支兵馬若是到對岸去,至少能再多撐上一個時辰,但是能不能再撤回北岸,我不敢給你打這個包票。一旦被敵軍拖住,只能原地迎擊,想強行撤離,少說也要折損三成,這還是沒遇到那些復活的怪物的情況下。”
龐統望著韓義,微微皺了皺眉頭,心中思量了一番,苦笑道:“一個時辰對於整場戰局來說影響不大,我也沒必要讓你走這一步。事到如今,只能盼著東吳和曹魏的援軍快點趕到,才有一線生機。”
韓義沒有回應,低頭不語。
他和龐統都很清楚,派往後方查探援軍的斥候去了一波又一波,可至今仍是不見其他兩方援軍的蹤影,恐怕在戰局崩塌前,曹魏和東吳的援軍是趕不到這裡了。
正在兩人相對無言之際,一名士卒匆忙衝進帳內,也顧不上給兩位上司行禮,慌慌張張道:“有人……有人過橋去對岸了!”
韓義和龐統幾乎同時站了起來,異口同聲的問道:“是哪一方的兵馬,有多少人?”
士卒支支吾吾了半天,小聲道:“看不出是哪邊的,而且……而且他們一共就四個人。”
韓義和龐統面面相覷,一起走出帳外,遠遠向那四個人望去。
四人已經走到大橋正中,看不清容貌,只能分辨出走在最前的是一位白發老者,身材矮小,老者身後的三人都是中等身材,稱不上健碩,但從穩健的步伐來看,至少也是千回境界的高手,甚至有可能和韓義一樣,已經踏入了萬人敵境界。
龐統想了想,把那名報信的士卒叫到身邊,問道:“他們過橋之前說什麽了沒有?”
士卒這才恍然大悟一般,連連點頭道:“領頭的那個老頭說了,援軍馬上就到,他們是來打頭陣的。”
“援軍……”龐統拖著下巴思量片刻,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會心一笑,走到韓義身邊,“這件事你怎麽看?”
似乎比龐統更早一步看出端倪的韓義也露出了一絲難得的笑意,他回到帳內,將頭盔取回,拿在手上,卻沒有著急戴上,笑道:“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看來苦心經營了這麽多年,今天終於要見到成效了。”
龐統看起來對韓義這句在外人聽來有些沒頭沒尾的話十分認同,連連點頭,對報信的士卒說道:“你現在就去跟橋頭的守衛們說一聲,一會要是見到有大隊人馬衝過來,
馬上放行。”“哦,對了,有件事記得跟弟兄們交代一聲,”士卒剛要領命而去,又被龐統叫住,“一會的陣仗應該小不了,跟兄弟們說,那些人看上去凶神惡煞,但是都是咱們自己人,千萬可別慌張。”
夜闌江以北五裡處,一支隊伍正在飛速行進。
為首的金錢幫幫主金崖看了看身側始終沉默不語的周老,欲言又止。
江湖人稱買賣人的周老瞄了一眼那位天下第一大幫的幫主,沉聲道:“你我現在既然同坐在一條船上,有什麽話, 金幫主盡管說便是。”
對待這位用人命去做買賣的周老,金崖向來態度謙恭,這倒不是他對周老的武功如何忌憚,只是誰也不願意去得罪一個能讓任何江湖高手都寢食難安,夜不能寐的殺手中間人。
能做到天下第一大幫的幫主,金崖自然有他的過人之處,想在金錢幫這種隻認好處不認人的幫會中活下來並不是件輕松的事情,大部分人連所在的堂口都沒走出來,就已經橫屍街頭,死於非命,更何況是一步一步,苦心經營坐到幫主的位子上。
該低頭的時候就得低頭,這是金崖在夾縫中求生時領悟的做人之道,但這並不意味著這位金錢幫幫主是個好說話的人,在大多數的情況下,他給人留下的最深刻印象都是心狠手辣。
在萬武門當著三十六大幫七十二大派的幫主掌門被陳家老祖宗好好的收拾了一番,金崖可謂是丟盡了顏面,可這件事在江湖上卻是一點風聲也沒有,從沒聽任何人提起過一個字。
尋常的蝦兵蟹將當然不知其中原委,只有那些在江湖中有些地位的幫主掌門知道實情,從萬武門出來,到山下的陳家山門,金崖當著所有人的面,一連殺了好幾個敢看著他偷笑的江湖人,其中不乏頗有些來頭的,在各自的幫派門派中已經算得上是中流砥柱,可那又怎麽樣,在金幫主手下,這些人連一招都沒撐過。
他可以被天下無敵的陳家老祖宗羞辱,但並不代表任何人都可以踩到他頭上,他可以用尊嚴去換一些東西,但不是所有東西,都值得用尊嚴去換。
比如現在,他覺得自己就在做一件很有尊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