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是這樣一個沒有武功的人,竟然趕在眾人攙扶之前,自己掙扎著就從地上爬了起來。
最終,沒有一個人上前,只是站在原地看著那個男人一步一步緩緩的向前挪動著沉重的步伐。
幾人低下頭去,不忍再看那個步履蹣跚的背影。他們都是武人,自然明白其中的艱難。
可那個男人,明顯是在倔強的告訴所有人,即使是不會一點武功,他也可以自己走完這一段路。
因為那個男人不想讓他們去冒險,萬一陳默誰也不記得了呢?
“頭兒……”平日裡少有言語的李勤,這個時候卻第一個忍不住開了口。
劉赫沒有回頭,也沒有停下腳步,他的手向後一揮,打斷了李勤的話,也仿佛同時拒絕了所有人的勸阻。
李勤憂心如焚,卻是欲言又止。
距離陳默越近,地上的屍體也越來越多,這讓劉赫每一步都變得更加艱難。
被鮮血浸透的大地變得泥濘粘稠,仿佛每邁出一步都會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那個滿頭銀發的怪物安靜的站在原地,看著劉赫慢慢的向自己靠近。
“還不夠……還不夠……”怪物突然再次說起了那句話。
劉赫聽到這句讓人毛骨悚然的話,身體微微一顫。
他還是沒能記起自己。
怪物眼中的興奮愈發強烈,仿佛在等著獵物自己主動的送上門來。
可當那獵物走到自己跟前,卻突然將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淡淡一笑,柔聲說道。
“已經夠了。”
怪物眼中的興奮一掃而光,卻而代之的好像是一種深深的疑惑。
眼前這人是誰?
他來幹什麽?
他明明在對我笑,可為什麽眼中卻還有淚?
怪物的眼神開始迷茫起來,而這種迷茫又似乎預示著他的本性將要回歸。
眼見有轉機,遠處觀望的幾人的臉上期盼之情更甚。
可下一刻,風雲突變。
一陣微風吹過,吹亂了怪物的滿頭銀發,也卷起了滿地的血腥味。
怪物眼中重新恢復了剛剛的興奮,他大口大口貪婪的吸著這股空氣中彌漫著的血腥味道,當這種血腥味被他吸食殆盡,仍然無法滿足的他突然轉頭看向眼前的劉赫。
“還不夠!”怪物在一聲大吼之後,張開滿是鮮血的嘴,露出兩排只有野獸才會擁有的尖牙,猛地撲向劉赫。
劉赫沒有躲閃,任由怪物一口咬在自己的肩膀上。
刹那間,鮮血四濺。
“陳默,你他娘的是不是瘋了!老娘宰了你!”泰猛歇斯底裡的嘶吼著,卻一下跪倒在地,彎著腰泣不成聲,“你非要這麽死,讓我們一輩子忘不了麽……”
對於泰猛這番撕心裂肺的哭喊,怪物仿佛充耳不聞,絲毫不為所動。
他的尖牙深深陷入劉赫的肌膚之中,人血的香甜讓他感到十分的享受,情不自禁的發出了一陣低吼。
突然,怪物感覺到有隻溫暖的手輕輕的放在了自己腦後,接著,那雙手微微的一用力,竟將他緊緊的擁在了懷中。
“小陳默,夠了。”一滴眼淚無聲的從劉赫臉頰滑落。
他用那隻受傷的手臂將陳默的頭擁在了懷裡,而他的眼中,是不遠處竹竿上那顆中年漢子的人頭。
怪物愣住了。
他好像記得,自己這輩子,最討厭別人在名字前加個“小”字,每一次聽到,都會和人大打出手。
只有那幾個人,尤其是那個人,第一次讓他覺得這個“小”字是這世上最親昵的稱呼。
怪物松開了口,抬頭望向眼前的那個男人。
是他麽?
好像不是,那個人每次那樣叫自己,臉上總是帶著壞壞的笑容,可眼前這人明明是滿臉的淚水。
可若是不是他,又為何那個名字從他口中喊出,是那麽的熟悉和親切?
凌亂散碎的思緒,讓怪物覺得天旋地轉起來,一陣眩暈過後,他終於癱軟下去,倒在了地上。
而那個熱淚盈眶的男人,也似乎是用盡了最後一分力氣,隨後倒在了怪物的身邊。
他趴在地上,強打起最後一點精神,直到看著怪物那一頭銀白色的頭髮逐漸變為黑色,這才安心的閉上了雙眼。
夕陽西下,余暉撒在大地上,好像鮮血染紅了大地一般。
而那片真正被鮮血浸透的土地,終有一天,也會讓雨水衝刷殆盡。
千年之後,又有多少人會記得那片土地上曾經發生的這段故事呢?
劉赫依靠在停在道旁的一輛馬車上,默默的想著。
馬車中,陳默坐起身,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的望向一旁沉思中的劉赫。
“醒了?”劉赫回望車內,燦爛一笑。
陳默沒有說話,沒緣由的也笑了起來,望著那張天真無邪的臉龐,實在難以想象這個孩子在不久之前的那副恐怖模樣。
“頭兒,你受傷了?”陳默突然驚呼道。
劉赫拉了拉自己松散的衣衫,擋住了纏在肩膀上的布條,“沒什麽,就是肩膀有點疼,可能是受風了。”
陳默這才如釋重負的長出了一口氣,緊接著他眉頭一皺,好像想起了什麽。
“我怎麽會在這裡?那些江湖中人呢?”
“你被那些江湖人圍攻,幸好韓義及時帶人趕到,將那些人全殺了,而你因為失血過多,昏了過去。”劉赫平靜的說道。
“失血過多?”陳默一臉疑惑,低頭在自己身上打量起來,“我這渾身上下連個傷口都沒有,又怎麽會失血過多?”
劉赫這才驚訝的發現,變成那副模樣之後,陳默不僅功力暴漲,而且竟連身上的傷都自行愈合了。
“頭兒,你是不是傻了?”在確認了自己身上確實沒有傷口之後,陳默很認真的問道。
“你流的是鼻血。”劉赫很肯定的回答道。
陳默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竟是信了劉赫的話。
“還有……”劉赫的表情忽然嚴肅了起來,“他們打掃戰場的時候,發現有個人還沒死,可那個人右臂和左手都被斬斷,血流的太多,已經活不了了。他臨死之前提了個奇怪的要求,希望能將他和那個與你一起前去遊說的中年漢子的屍首一起埋到五裡外的一座天籟山上去。我想那中年漢子與你有幾分交情,所以知會你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