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漫天璀璨的星辰,劉赫卻深深的體會到,什麽叫做只有自己知道的苦楚。
沒人理解,也沒有人可能理解,甚至根本沒有人,能有理解他這些想法的機會。
劉赫忽然覺得,在這個世界裡,自己始終是個外人。
“明天就要走了,今天還賴在我這做什麽呀?”不知何時出現在身邊的學宮大祭酒,躺在劉赫的身邊,笑容慈祥。
“什麽叫賴?什麽又叫你這裡?整座學宮,都是我修的,我還不能來了?”劉赫連頭都沒轉一下,仍是盯著夜空發呆。
須發皆白的老人歎了口氣,還特意拉長了聲調,“當初千裡迢迢的跑來秣陵,求著我到成都來,結果人一來,口氣就變了,哎,世態炎涼啊。”
“你說一個人,到底能活幾輩子?”劉赫忽然問道。
學富五車的學宮大祭酒一本正經道:“道家說,一世苦修,一朝得道而永生。最近流入中原的佛家說,百世因果,千世輪回,方能修成正果。可要我說啊,都是他娘的扯淡!”
聽到向來在大殿中講學都是斯文得體的學宮大祭酒罵了句娘,劉赫一下樂了出來,“呦,聽大祭酒的意思,您老是有自己的高見啊。”
趙家家主平靜道:“道家也好,佛家也罷,只不過是給那些這輩子活得不如意的人,留個念想而已,就盼著這輩子積點德,下輩子能托生個好人家,也算是個盼頭。可這人呐,只有一輩子可活,活成什麽樣,就是什麽樣,沒前生,更沒來世。”
劉赫想了想,又問道:“如果我說,這世上真有活了兩輩子的人,大祭酒信還是不信?”
趙家家主意味深長的看了劉赫一眼,“我信,可活了兩輩子還沒活明白的人,就算再讓他活上百世千世,他還是想不通。”
見劉赫沉默不語,趙家家主笑了笑,繼續說道:“看你心事重重的樣子,是不是你那位亦師亦友的好兄弟諸葛亮跟你說什麽了?”
劉赫不由得一驚,“這你也知道?”
趙家家主得意的一笑,“我不僅知道他去找了你,而且還知道他跟你大致都說了什麽。在他看來,你這次去許昌,一定是必死的結局,所以他勸你,一定要跟長公主雙雙殞命於皇宮,做一對亡命鴛鴦,對不對?”
劉赫猛地坐起身,驚訝的看著趙家家主,半天沒說出話來。
趙家家主仍是望著夜空,悠哉悠哉的躺在那裡,對於劉赫的驚訝神情,卻好像視而不見一般,“諸葛亮這個人啊,是個明白人,卻算不上是個聰明人。對於鬼神一說,他向來是不屑一顧,佔卜之道,他更是嗤之以鼻,隻道那都是些歪門邪道。殊不知鬼神也好,佔卜也罷,其實都是前人留下來的經驗之說,雖說沒什麽根據,也無從考究,但這中間,還是有很大的學問的。真正的聰明人,不會隻鑽研自己相信的東西,對於那些自己認為荒誕可笑的事情,也會涉獵一二,沒準就能發現以前沒有察覺到的妙處。”
劉赫低著頭,琢磨了半天,還是不能參悟趙家家主這番話背後的深意,“大祭酒有話就直說吧,這一大堆,說得我更糊塗了。”
趙家家主坐起身,指了指天空中的一顆星星,“你看那顆星,是不是比周圍其他的星,要亮上一些啊。”
劉赫順著趙家家主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見到一顆比其他星星要亮上許多的星星。
“這就是你的本命星,本命星如此閃耀,你此去許昌,根本就無性命之虞。諸葛亮說的沒錯,若是就事論事來看,你這次許昌之行,一定是必死的結局,但他若是對星象之說稍有了解,
便會知道,你一定可以順利度過這道難關。”趙家家主收回視線,淡淡一笑,“這就是我說諸葛亮是個明白人,卻不是個聰明人的原因。讀書之人,不求甚解是大忌,隻認準一門學問,將其他學說拒之門外,則是大愚。”
劉赫想了想,卻是眉頭一皺,似乎仍是不敢相信,“大祭酒的意思是說,我這次去許昌一定可以活著回來,根本不用擔心?”
趙家家主笑道:“不僅可以活著回來,還能從皇宮裡搶回個新娘子呢!只不過,你搶之前她是公主,可搶到手裡,就只是一個普通女子嘍。”
劉赫猛地站起身, 嬉皮笑臉道:“我本來也不稀罕當什麽大漢朝的駙馬爺,要真娶個公主回來,每天還得受她的氣。好了,不跟你說了,我走了!”
趙家家主笑罵道:“你個臭小子,剛才用得著我這個老家夥的時候,還尊稱一聲大祭酒,現在用完了,連個您字都不會說了?”
“瞧您說的,我這不是一時激動,說走了嘴麽,晚輩失禮,還望大祭酒贖罪。”劉赫說著,像模像樣的深施了一禮,接著跳下屋頂,大步向山下走去。
“走吧,走吧,趕緊走吧,早去早回。”須發皆白的學宮大祭酒一邊念叨著,一邊又躺了下去。
望著漫天的繁星,屋頂上的老人忽然眯起了雙眼,緊皺著眉頭,像是在找尋著什麽,嘴裡還自言自語著。
“我剛才說的是哪顆星來著?怎麽幾句話的功夫,就找不著了?壞嘍,壞嘍,等那小子下次再問起來,我今天說的話,可怎麽圓呦……”
第二天一早,連夜將一切收拾妥當,已經整裝待發的天機營眾人,聚集在劉赫的房門外,卻沒有急著上前叩響房門,看那樣子,似乎是想給劉赫一個驚喜。
可他們從雄雞報曉等到日上三竿,劉赫的房門始終緊閉著。
魏孝抬頭看了看天,不禁皺起了眉頭,頭兒平時是不太喜歡早起,可每逢大事,卻也從來沒有耽誤過,今日如此重要的事情,頭兒怎麽這個時候還沒起床?
“要不然,我去敲門?”李勤走到魏孝身邊,小聲問道。
魏孝皺著眉頭琢磨了一會,還是搖了搖頭,“咱們還是再等等吧,頭兒的脾氣我最清楚,他最不喜歡別人催他起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