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赫一臉茫然的看著錢專,很明顯是沒明白錢專話中的意思。
錢專淡淡一笑,“我們兄弟幾個追隨頭兒你走南闖北,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都很清楚頭兒你的脾氣。就拿李勤兄弟這次的事來說吧,本來要依著你的性格,一定會帶著我們衝進縣裡的兵營,掀它個底朝天不可,可你卻沒有這麽做,只是讓玉兒姑娘把那個家夥單獨抓了起來。你的一片苦心,大家夥嘴上不說,心裡卻都明白。你這麽做,表面上看是不想把事情鬧大,給村子留條活路,其實你更想給李勤留一條退路。若是任由他衝到縣裡兵營中砍殺,恐怕從此之後,李勤就會性情大變,甚至還可能會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說到底,為了幫兄弟一把,你算是費勁了心思。”
被說穿了心思的劉赫,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錢專卻是話鋒一轉,神情也嚴肅了起來,“可泰猛的事,誰也幫不了他,他心裡的結,是個死扣,誰也解不開。”
“解不開,那就把它給剪了!”劉赫豎起兩根手指,做了個用剪刀剪東西的動作。
“要是真有那麽容易就好了,”錢專長歎一聲,“他的事,一言難盡,等到了地方,你自然而然就知道了。”
聽完了錢專的話,劉赫一個人琢磨了很長時間。
他很想知道,泰猛究竟經歷過什麽。
能堅守自己的信念是一件好事,但同時也會伴隨著一種偏執,這種偏執,一定是在經歷過刻骨銘心的往事之後產生的。
錢專說過,泰猛的心結是個死扣,誰也解不開,可劉赫卻偏偏不信這個邪,凡是有因必有果,只要找到了那個因,就一定可以幫泰猛解開心結。
想到這裡,劉赫頓時感到信心倍增,可心念一動,他忽然意識到,自己這樣的想法,又何嘗不是一種偏執呢?
錢專和泰猛的家鄉,距離李勤的家鄉並不遠,從荊州的最北方出發,向東走了沒幾天之後,一行人便到達了目的地。
有過之前幾次出遠門的經歷之後,劉赫一聽到那些地名就腦袋疼,也懶得問,所以直到到了地方,劉赫也沒打聽過這裡到底是哪。
可當他聽到那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地名之後,劉赫的臉上頓時露出了震驚的神色。
潁川。
萬沒想到,自己手下兩員得力戰將的家鄉,竟是這個名士輩出,豪門林立的地方。
潁川雖然很有名,可地方卻不大,尤其是作為一個郡來說,實在是有些勉強。
相比成都城的繁華,潁川更多的是一種清幽雅致。
這種風氣的形成,全都要歸功於坐落在潁川的那些豪門世族,而這些名門望族的子弟,幾乎都是飽讀詩書的讀書人,所以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也大多數都是書生打扮。
在街上逛了一會,劉赫發現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這裡有四條最主要的街道,南北向和東西向各有兩條,就好像一個井字形,而潁川則被這四條主乾道給分割開來,若是從高空俯瞰下去,整個潁川就成為了一個標準的九宮格。
這種幾乎可以用精致來形容的城市規劃,一般只會出現在天子腳下的都城,還有各州州府的所在地,很少會在郡這一級的地方看到。
這一切當然也是因為受到了當地士族的影響所致,這種橫平豎直,甚至可以說有些刻板的建築風格,就和那些大族研究學問的態度一樣,骨子裡透著一種嚴謹。
讀書人聚集的地方,自然少了幾分喧鬧,多了幾分書卷氣。
剛到這裡的時候,劉赫還覺得這個地方和當初那個擠滿了讀書人的秣陵很像,隻少了那條很有味道的青石板街,多了幾座深宅大院而已。
可轉過一圈之後,劉赫才發現,這個世家門閥林立的地方,比起那個曾經讓天下讀書人趨之若鶩的秣陵,終歸還是欠缺些火候。
在秣陵,除了那些售賣生活必需品的店鋪之外,最多的便是書店。
而在潁川,雖說大大小小的書店也有十好幾家,可看上去最紅火的買賣,卻不是這些書店,而是那些燈紅酒綠的勾闌之所。
被四條主乾道所劃分出的九個區域當中,東北、西北、東南和西南四個角上,分別被潁川的四大家族所佔據。
其余的四片地方,除了那些小一點的士族所在地,和一些普通的民居之外,便是一間挨著一間的商鋪,而且這些商鋪還很有講究。
潁川有句話,叫做北城的書,南城的筆,東城的琴,西城的茶,說的就是那些分別坐落在東西南北四個城區的店鋪劃分。
這四樣東西,是每個讀書人都離不開的, 而整個潁川最中心的那片區域,卻似乎更讓他們心馳神往。
由於與四條主乾道都有交集,所以這個地方,東南西北四個朝向的店鋪,都是打開門做生意,比起其他八個城區來,也要熱鬧的多。
西面的這一排店鋪,全都是酒樓,就算此時並不是飯點,可沒一家酒樓當中,卻依然是座無虛席。
劉赫朝裡面看了一下,大多都是鮮衣怒馬的世家子弟,吃著山珍海味,喝著瓊漿玉液,一個個嘴上還念念有詞,似乎是在吟詩作對。
北面的店鋪,全都是賣胭脂水粉的。
起初劉赫還有些納悶,按理說潁川這個地方人也不多,那些個大家閨秀又都天天躲在房裡不出來,這些賣胭脂水粉的店鋪應該沒什麽生意才對,可走近一看,卻讓劉赫嚇了一跳。
這裡可一點也不比西邊那些酒家裡的人少,每一家店鋪中都擠滿了人,而且最讓人感到奇怪的是,來這裡挑選胭脂水粉的,大多都是男子,很少能看到女子的身影。
等到了東邊,看到了這裡開的那些買賣,劉赫當即恍然大悟。
原來那些世家子弟從北邊的胭脂鋪子裡出來,轉身就進了東邊的青樓,而剛剛買下的那些胭脂水粉,自然也有了用處。
再來到南邊一看,就更加直接,撕去了青樓那些風雅的外衣,變成了皮肉交易的妓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