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對視許久,一起放聲大笑起來。
那一刻,馮叔忽然覺得自己眼前這個女人,是天底下最好看的,而馮嬸,也忽然覺得眼前這個三十幾年,都沒能真正走進自己心裡來的鄉下漢子,一下就推門闖了進來。
其他人都不知道兩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只有李勤明白兩人為什麽笑得那麽甜。
李勤第一個帶頭向山下走去,因為他知道,這一刻,隻屬於他們兩個人。
下山的路上,李勤覺得心頭分外輕松。
跟在後面的村民們一路上不住的回頭,看著已是年過四十,卻忽然間變得如膠似漆馮叔和馮嬸,紛紛感歎著,老夫老妻能到這個份上,實在是難得。
一起過了三十多年,想著放下,可心裡一直沒能放下的兩個人,賴在山上,他摟著她的腰唱著山歌,她環抱著他的頸不停的笑,就那麽一直對視著,任誰去叫,也不肯挪動一步。
回到山下,在幫李勤梳洗一番之後,劉赫一行人便和村民們一一告別,離開了村子。
剛出村子沒多久,陳默就走到李勤的身邊,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若無其事道:“李老實,只要你一句話,兄弟們這就去把那個放火燒你們家房子的王八蛋給抓來!”
李勤輕聲道:“前幾天的事……”
陳默把手一揮,“什麽前幾天的事,我早就不記得了,我現在就想問你一句,你的仇,到底還報不報了?”
李勤四下掃視了一圈,其他人都在,唯獨沒有看到肖玉兒的身影。
他想了想,說道:“這個時候,玉兒姑娘應該已經得手了吧?”
陳默瞪大了雙眼,“李老實,你怎麽知道的?”
大猛子姐姐走過來,戳了陳默腦門一下,“人家李勤兄弟是老實,可人家一點也不傻,不像某些人,自作聰明,還想在人家面前顯擺一下,這下可好,玩現了吧?”
被人揭穿了心思的陳默低著頭,有些悶悶不樂。
平日裡劉赫就總說他缺心眼,大猛子姐姐也總說他傻,他尋思著,自己好歹能比李老實機靈一點吧?可現在看來,就連李老實都比自己聰明那麽一點點。
“算了,先替李老實報仇,才是要緊事。”憋了半天,終於給自己找到了一個台階下的陳默,一路小跑的向前面跑去,“我去前面迎迎玉兒姐姐,你們快些跟上。”
眾人皆是笑而不語,誰都看得出來,這是陳默臉上掛不住,自己先跑了。
雖說陳默總是這樣不靠譜,可也正是有他在,才讓本來有些沉悶的氣氛緩和了許多。
走過幾條岔路口,終於來到了大路上。
路邊的肖玉兒朝大家揮了揮手,一旁的陳默,正對著地上的一個大麻袋一頓拳打腳踢,嘴上還念念有詞的,也不知道在說著什麽。
走到近前,才聽到陳默嘴裡反覆念叨著的其實只有七個字,打死你個王八蛋。
劉赫給大猛子姐姐使了個眼色,讓她趕緊把陳默拉到一邊,再這麽打下去,還沒見到縱火的元凶長什麽樣,就得被陳默活活的給打死。
費了好大的力氣,大猛子姐姐才拉開了打的正起勁的陳默,等打開麻袋,將裡面那人放出來,已經晚了,早已是鼻青臉腫,沒了人模樣。
劉赫從魏孝手中接過一把刀,遞到了李勤面前,“人和刀都在這了,如何處置,你自己拿主意吧。”
所有人全都後退了幾步,安靜的站在一邊,駐足觀望著。
這個世上,有些事別人能幫,有些事別人卻幫不了,只能自己來。
李勤拿著刀,走到那人面前,將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那把火是你放的?”李勤冰冷的語氣,比那把架在對方脖子上的鋒利鋼刀還要滲人。
那人被陳默打得滿臉是血,牙也被打掉了好幾顆,他強忍著劇痛,吞下了一口血水,連連求饒,“大爺饒命,是我豬狗不如,喪盡天良,求大爺饒了小的的一條狗命吧!”
李勤沒再說什麽,手中的鋼刀卻是越握越緊,眼中好像快要噴出火來。
所有人心照不宣的全都背過了身去,不忍再看。
他們並不是害怕看到接下來那血腥的一幕,而是不想看到自己的兄弟,在仇恨的驅使下變成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
李勤那充滿憤怒的眼神,已是讓那人不住的顫抖,當他看到李勤握著鋼刀的手緩緩舉起之後,更是當即嚇得魂飛魄散。
“大爺饒命啊!大爺饒命啊!”
沒人回頭去勸阻李勤,也沒人去同情那個被捆住手腳的元凶,聽著那人帶著哭腔的求饒聲,甚至沒有人回頭去看上一眼。
一聲怒吼之後,李勤的鋼刀落下。
劉赫也隨之閉上了眼睛, 背對著李勤的他,雖然沒有看到李勤殺人時的表情,到底會是何等的猙獰可怕,可他知道,這一刀之後,世上又少了一個老實人。
忽然,劉赫睜開了雙眼,多年的沙場征戰,他已經見慣了兩軍廝殺時的慘烈場面。
李勤這一刀實在是太過蹊蹺,沒有鋼刀砍在骨頭上的聲音,也沒有嵌入血肉的動靜。
劉赫猛地回過頭,其他人也同時做出了和他相同的動作,當他們看到眼前那一幕時,全都大吃一驚。
那把刀仍只是架在那人的脖子上,卻沒有真正的砍下去。
“我不殺你,不過你給我記好了,如果這個村子出了什麽事情,我就一刀一刀的把你剮了。還有,你別想逃,就算你逃到天邊也沒用,我一定能把你找出來!”
雖說從鬼門關前撿回了一條命,可那人仍是嚇得面色慘白,褲子都濕了,傻傻的看著李勤,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聽見了沒有!”李勤怒吼著,額頭兩側的太陽穴已是青筋暴起。
那人這才回過神來,身子向一側偏了偏,避開了李勤手裡的鋼刀,不住的點頭。
李勤手起刀落,劃開了那人手腳上的繩子,之後隻說了一個字,滾。
那人趴在地上,一邊向後退著,一邊不住的磕頭謝恩,在退出十幾步遠之後,忽然從地上爬了起來,轉身撒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