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說你娘錯,別人可以說你娘錯,這世上所有人都可以說你娘錯,唯獨你不能說。你知不知道,若不是因為你,你娘她又怎會做出那樣的事來?若不是因為你,你娘她又何苦一輩子活得那麽小心翼翼?若不是因為你,你娘她又怎麽會忘了她自己原來的樣子?那是開心時笑聲能響徹整座臥龍崗的梅姨啊!”
孩子不明白,為什麽這個人會對自己說這些,他更加不明白,娘就是娘,從自己記事起,一直都是那個樣子,明明從來沒有變過。
他只知道一件事,眼前這個始終對自己凶神惡煞的人,不知何時松開了緊緊抓住自己衣領的手,跪在地上,哭的比自己還要傷心。
分別之時,劉赫望著龐統和劉琮乘坐的馬車,愣愣出神。
本來說好陪自己走完這次江湖之行的龐統,突然一本正經的要親自送劉琮回荊州,多少讓劉赫有些遺憾。
雖然本來就安排了王鐵護送,但劉赫還是答應了他的要求。
望著那輛馬車漸行漸遠,劉赫突然想起,當初龐統向自己透露劉琮行蹤時的樣子。
從一開始,那筆所謂的買賣,不過是龐統精心策劃的一次營救而已。
只是不知道,在龐統的心裡,這筆買賣,到底是賺了,還是虧了。
那輛馬車終於消失在視野中,劉赫隨即率眾人調轉馬頭而去。
他的身後,留下一座新墳。
若是有人路過看到,一定會驚歎,那個曾經荊州牧的正室蔡夫人,怎麽會埋葬在豫州地界。
只有親手修葺這座墳的人知道,這不過只是一座衣冠塚而已。
那個一生處心積慮,隻喜歡爭權奪勢的蔡夫人葬在這裡。
那個心直口快,卻又刀子嘴豆腐心的梅姨,則去了另一個地方。
有個小黑胖子說,要讓她葬在她這輩子笑的最開心的地方,那個漫山遍野都響徹過她笑聲的地方。
豫州地界,雖與荊州相鄰,卻是另一番景象。
少了南方的細膩謹慎,也沒有北方的豪爽粗獷,卻有著中原地帶獨有的那份熱情精明。
荊襄之地出奇士,燕趙之地出悍將,而這中原地帶出身的文官武將當中,卻多是文武雙全之人。
南北的武學和文化,在此融匯,再加上那座新都城許昌就在此地,更加奠定了豫州在天下人心中的地位。
天子腳下,南北貫通,魚龍混雜,自然是熱鬧非凡。
這下可高興壞了那幾個孩子,看到的所有景象都覺得新鮮有趣,就連那與荊州風格迥異的普通民居,都讓他們讚歎不已。
一開始春霜和秋露還為了看緊幾個孩子叫苦連天,可時間久了,就連她們也被這裡的繁華景象所吸引。
這不,剛到了一處市集,便小心翼翼的湊到劉赫身邊,笑容燦爛的望向自家公子。
劉赫淡淡一笑,點了點頭。
兩人頓時喜上眉梢,拉著那個在她們眼中最會穿衣打扮的肖玉兒姐姐便奔向了路邊的胭脂鋪。
肖玉兒也不推辭,任由著兩個小丫頭拽著自己的衣袖向前走去,在她看來,這兩個小丫頭和小石頭他們一樣,不過還是孩子罷了。
遙想當年,自己到了她們這個年紀,一走到胭脂鋪子門口,也總是忍不住的要往裡面瞄上幾眼。
走到一半,肖玉兒又轉身而回,拉起了一直假裝看向別處的張曉菲。
在軍中混跡多年的張女俠向來對胭脂水粉這些東西嗤之以鼻,
卻不知從哪天起,那些看起來妖豔做作,聞起來香味刺鼻的瓶瓶罐罐,又好像變得不那麽惹人討厭了。 被肖玉兒這麽一拉,張曉菲小臉一紅,卻沒有拒絕,低著頭就往前走。春霜和秋露見到她那副故作鎮定的模樣,不禁捂嘴偷笑。
“你們都走了,那四個搗蛋鬼怎麽辦?再說了,你們每到一處地方,就這麽窮逛,有什麽意思?”
兩個小丫頭一聽,有些泄氣。
說到底,自己只是個侍女,每次都將自家公子獨自扔下,終歸是不好,雖說自家公子的脾氣好,可在那四個小魔頭的摧殘之下,再好脾氣的人,也會受不了的。
而且這一路每到一間鋪子都要逛上一逛,胭脂、水粉、好看的衣服,哪一樣都想買,雖然已經極力的克制,可自己辛辛苦苦在江夏城攢下的那點銅板,早就花光了,眼下也只能是窮逛了。
看著兩個小丫頭那一步三回頭, 不斷回頭望向那個胭脂鋪的可憐模樣,劉赫壞壞的一笑,從懷中摸出一個錢袋丟了過去。
秋露接過錢袋,打開一看,好家夥,足足能有二十兩,自己就算再乾十年,恐怕都攢不下這麽多的銀子。
“買,可勁買,喜歡什麽買什麽,只要咱們車上裝得下,把這條街買下來都成。”劉赫本想表現的豪爽一些,可怎麽看都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
春霜和秋露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咽了咽口水。
“你說的是真的?”春霜是個溫婉性子,平時不太敢做些出格的事情,跟自家公子說話更是小心謹慎,可這回卻是搶在秋露前率先發問,而且說話時還竟然忘了用敬語。
秋露看著春霜那副認真模樣,“噗嗤”一聲樂了出來,她甩了甩手中的錢袋,拉起春霜就走,“咱家公子向來說話算數,還能騙你不成,對了,那個詞怎麽說的來著?一言幾個鼎?哎呀,不管了,反正咱們公子一言就是好多個鼎就對了。”
劉赫聽了說不出的受用,他把手一揮,“沒錯,小爺我一言,好多個鼎。你們倆千萬別給我省著,花完了咱這還有呢。”
話音未落,兩個丫頭便拉著肖玉兒和張曉菲一路小跑的進了那家胭脂鋪子,看那樣子,好像是生怕劉赫會反悔一樣。
劉赫嘿嘿一笑,滿足的倚靠在馬車上。
陳默板著個臉走了過來,一本正經道:“頭兒,出來行走江湖,要小心一點,像你這麽招搖,在大街上大聲嚷嚷著自己有錢,那不是等著讓人偷呢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