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路行軍的時候,為了防止走散、除了每個人脖子上圍的白棉布圍巾。每個偵查隊員都用那強度不是很大卻也不是很小的棉線套住腰身、每個人保持在一丈以內的范圍內。
敵人的馬蹄聲遠去了,可是在這死一般寂靜、漆黑一片的夜裡、人們潛意識裡對未知的恐懼還有臨戰的壓力都似乎讓哪怕再優秀的戰士也喘不過氣來。唯一能讓人感到安慰的是在出發一個時辰走了十多裡夜路之後似乎感覺到了遠處的動靜、逼近到近處聽到那低低的歌聲的時候才知道自己並不是孤單的。
“那一天早晨,從夢中醒來,啊戰友再見吧再見吧再見吧。啊一天早晨,從夢中醒來,惡人們闖進了我的家。。。偵察隊啊,請帶我走吧,啊戰友再見吧再見吧再見吧、偵查隊員,快帶我走吧!我實在不能再忍受。。。啊如果我在戰鬥中犧牲,啊戰友再見吧再見吧再見吧。。。”這首《啊戰友再見》講述的事情雖然並非每個人都經歷過,可是身為黃安縣下層的百姓,在了解到這首歡快卻又帶有些悲壯的歌曲的時候無不有些感慨激昂起來。這在相當程度上驅散了臨戰前夜行的時候人們心中的恐懼。
“不要唱的聲音太大,以至於十丈以外的人都能輕易聽道。”李貴叮囑道。
“知道!這還用說。”
沒有那一支軍隊是天然脫離社會和地氣的存在。在這個論資排輩根深蒂固的年代,沒有幾個三四十歲幾乎大著少年一代人的成年人會心服口服的完全接受一個少年成為自己的長官。哪怕這個人可能確實經過些訓練,並且是自己的同鄉也是一樣。
李貴原本對那些長輩和大人也是有著一絲敬畏之心的。可是在親自負責不少赤衛隊的訓練的時候卻發現:那些看起來成熟的大人們並不像自己的戰友們一樣可敬、心中總是有著太多的自我。很難做到真正意義上的令行禁止的。哪怕那些沒有成家的光棍們對某些人乃至這個世道早就有所不滿、甚至身負家仇也是一樣。
似乎感覺到有些走偏的時候,一行人就在人煙不算稀少的當地尋一戶人家打聽路況和縣城的消息,終究使得沒有人迷路。
太平橋鎮距離黃陂縣並不算遙遠,看月光似乎距離午夜還有一陣距離的時候,遠處似乎終於有縣城牆頭的隱隱燈火閃現出來。
此時黃陂城下的葉志超在得到最新的遊騎探報之後也有些不安起來。
“大人,又一名逃亡過來的太平橋鎮、八裡灣一帶的百姓告訴我們幾乎與叛軍主力南下的同時、叛軍的哨探也開始大規模活動了。”負責通報的營衛當然也有著獨到的經驗,言辭話語沒有多少語氣態度,只是簡單而平靜的說道。這樣,至少如果是敵軍的誘敵之計,自己也就不會出太大的問題顯得大驚小怪了。
衛汝貴則沒有那麽多的顧慮,得到消息後則就來到了帥帳與葉志超商議最近的戰局。
已經起身的葉志超當然也有些乏累,但多年養成的戰場經驗使得葉志超判斷這一次叛軍主力很可能真的要尋求自己決戰了。
“要不要在夜間埋伏,迎擊那些叛匪?”
“無需如此,我們換個地方扎營即可。通令全軍,剛剛扎下的老營裡留下武毅軍盛軍步隊各兩營及輜營炮營、全軍主力在老營以南三百步外挖溝埋伏、禁燈火,準備天亮前後迎接叛匪主力。。。”
三百步大概就是一裡左右的距離了,在此時代國內數千人或萬人級別的戰場上,
算不上很近的距離,可是卻又處於洋槍洋炮的打擊范圍內。按 照葉志超的想法:敵軍有前來偷營的打算,而且力量還未必明顯強於自己。那最好的辦法當然是擺出一副軍營讓他們去“偷”,而己方率領軍隊主力在另一處地方埋伏。進攻大營時的敵軍必定在黑暗中暴露自己的身影,而那個時候通過全軍主力至少四十門以上的後膛洋炮就可以給敵軍帶來重大殺傷了。而且從時間和路程來判斷,敵軍主力找到黃陂城外自己那座留下來的大營的時候也應該是距離天亮不遠的時候了。
如果按傳統的標準來看,這些淮軍主力雖然遠遠談不上什麽紀律嚴明訓練有素,可是訓練體系上還是有了不少的變革。至少在沒有打仗的時候,沒有經歷過戰火的很多營頭內的軍兵對於扎營都不算陌生,夜間挖溝也不算陌生。只是在夜間,這樣的興師動眾總還是引來了不少牢騷與埋怨聲。因為火把點燃的數量也受到局限,只能由哪些馬隊巡邏的時候負責照明,挖壕的進度也受到了不少的影響。
好在不太講究規格、人數密度也比現代軍隊大的多的情況下,平均每個人的工事作業量並不算多。似乎完全可以在天亮前埋伏好。了
幾乎與此同時,清軍的馬隊也在四周更遠的地方密集的巡查起來。很顯然,這樣的行動最機會的就是被對手的偵查哨探所發現,那樣可就瞎子點燈白費蠟了。
數百馬隊在大營四周展開拉網式巡查的時候,很多已經埋伏在黃陂縣城以南附近的人民軍偵查小組不得不暴露了,槍聲和叫喊聲此起彼伏的響了起來。這似乎更做實了葉志超的判斷。
李貴所在的位置比其他小組稍稍走運一些,並沒有在第一輪搜索中被發現, 可此時小組內的所有人也都明白:是時候要派遣聯絡的人展開突圍了。
“如果敵人的這次埋伏被隊伍發現、再次展開部署很可能就要到天亮之後了。我們一起突圍也無礙!”李貴下令道。
“孩子,你先走吧!你這輩子還沒成家立業呢,而我這輩子本來就已經算是沒有多少指望的人了。讓我和老王兩個人年齡最長的光棍留下來吧!”一名中年在這時鄭重說道。
“我們也留下來吧,相機行事以做萬一。”其他幾個年紀不小的中年們也跟著說道。
李貴此時明白了赤衛隊裡這些年長的底層單身漢們的絕望而又充滿寄托心,也確實覺得經受過更多夜行與聯絡訓練的自己回到營中的機會也確實比其他人要多,沒有太多的感慨只能接受下來,跟著另外兩名年紀不算太大不過三旬左右的七裡坪赤衛隊員踏上了回營的路程。
而在此時,滾滾的馬蹄聲卻響了起來,伴隨著不少人的叫喊聲。顯然,自己所在的小組也有暴露的風險了。
“九響槍交給我吧!也只有後膛槍的槍聲才能真正吸引那些人”李貴身邊的一名中年說道,而此時的李貴至今還不知道這些臨時和自己編組在一起的同鄉具體叫什麽名字,但在危急的此時也終究來不及多問了。
在李貴於黑暗中默默的爬行不遠的時候,就聽到了連續不斷的槍聲。打完了彈管的後膛槍面對數量眾多的騎兵顯然再也來不及上膛。
聽到的只有那隱隱傳來的熟悉的歌聲:“那一天早晨,從夢中醒來,啊戰友再見吧再見吧再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