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周富怎麽樣了?”郭義似乎想起四名負傷的人中似乎有一人的傷勢看起來不重，但也不算輕。一名叫做周富的縣南覓兒河新兵在清繳戰鬥中被長矛扎中了腿部。郭義所在的二連算是人民軍起事以來經歷戰鬥最多，也有過不少犧牲的戰士了。因此對於張澤華的一些教導和要求不敢忘記。戰鬥結束的時候，如果率領的人手不多，首先要了解的不是戰果如何俘虜如何處理而是有沒有人重傷、重傷程度如何。

　　很長時間以來，傳統社會都處於一種醫療資源極為匱乏的狀態。西醫和衛生人員就極大發展的民國時代抗戰前夕的中國才算是能夠在類似中央軍這樣的隊伍中的連級單位普及並不怎麽靠譜的實習水平衛生員。在攻取了黃安縣城之後，各種各樣的江湖郎中是有不少。但是最多的是治療皮膚病、感冒一類的中醫偏方，所謂的“內科”居多。擅長處理戰傷的根本沒有幾個。

　　當然即便如此，隊伍裡的每個連群配備一名勉強懂得些包扎之術的衛生員還有白芨之類的止血中藥已經讓很多新兵感覺到新奇了。

　　“他的傷太重了，估計活不了了。”排裡的一名分隊長似乎並沒有太多的同情之心。人民軍內的戰士大多是縣中縣北各鄉出身。覓兒河一帶的人向來被視為非自己人。更別說這名新兵負傷的原因並非是在勇敢的戰鬥中怎樣英勇負傷的，而是因為畏懼白兵交戰從屋子內逃竄出來的時候屋裡的殘敵扔出的長矛扎中了大腿後面，更重要的是協同作戰的很多戰士還都看見了。

　　雖然當初參加過同李光久部惡戰的大多數少年戰士都曾經在戰場上感覺到巨大的恐懼和不知所措，可在心裡上還是有些輕視這種因為自身懦弱的原因而負傷的人。

　　郭義並不怎樣善於言辭，不過張擇華手下的幾名營負責人都是經歷過專門的經驗總結和學習的，知道即便對於這樣的人也不能報以太過冷漠的態度的:“我親自去看看吧！”

　　郭義雖然自己做了簡單的包扎，可似乎因為包扎的方法不對、加上自己並不怎麽小心，傷口還是破裂開來，鮮血已經將整個身下的擔架染紅了。

　　“好好休息一下吧！說不定睡一覺就能緩過來。”郭義無奈的說道。這也是在沒有什麽解決的辦法的時候從專門的培訓中學來的一種安慰之語。

　　朝戰時期的聯合國軍發明用大量血漿搶時間的方法之前，負傷而死即便在擁有完善醫護條件下的二戰列強軍隊中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這種事情在這時代，即便是人民軍也不能免俗，很可能在像樣點兒的戰鬥中就是“家常便飯”，而在舊時代的種種衝突中就更是如此了。

　　“我。。。我是不是活不了多久了。。。”感覺到寒冷，腦袋也並不算愚笨的周富更是感覺到了悲傷。但在營長嚴厲的注視下習慣性的恐懼之心還是稍稍遏製住了悲傷之心，雖然流下了眼淚，但抽泣卻被嚇回去了。而且在人民軍中有條立起來不算太久的規矩:負傷的人要盡一切可能的自覺性避免過於慘烈的呻吟，出聲的哭更是歷來在軍營中被鄙視的，因為這很可能會影響隊伍的士氣。

　　“哭什麽?就算死了，以後也會有很多戰友們去陪你的。人民軍的戰鬥力再強，可要消滅的敵人也有很多，多少都會有人犧牲。”

　　看這周富依然有些不安的目光郭義接著在回想了片刻之後背起了曾經暗中複習過多遍的一些話:“這些天來，你們也都看到了。在我們的隊伍，

只要參加革命的人就會有田地可分;犧牲或者永遠傷殘的人會分得每戶十五畝以上的水田還有那些不軟不硬、大戶家裡都會當傳家寶一般供起來的全鐵而不是包鐵的生鐵農具、這還不包括百兩以上的撫恤、獨特的榮譽和地位。我聽說:即便是在秦朝的時候，斬首一人的軍功或者有人犧牲也不過是幾十畝旱田，都未必有我們這個待遇了。其他的，你也不用擔心?我同將軍打交道的時間要比你們多，將軍是個穩重而天佑的人。不然你以為隨便什麽人都能隨口創作出那麽多在別的地方都難找的動聽軍旅旋律?”　　“死後不是。。。不是要見閻王麽?”感覺到氣力有些不足， 死亡似乎更進了一步的郭富還是有些不安。

　　“將軍說過:凡是按照現有人世間的封建官職編造出來的事情都是編造。人死之後沒有閻王。但是一切有著或善良、或正義、或擁有先進理想的人死去，卻都是有靈魂的。能與自己最親密的親人或戰友再一起等待著下一個百年的來生輪回，僅此而已。如果神像人世間的皇帝或縣官一樣拋頭露面、或者嚇唬人民。那神在當年也就不會從凡人一般的文明進化成神了。。。”

　　張澤華不願意鼓吹宗教、建國以後封建迷信更要反對。但在這個時候推廣無神論卻終究覺得有些不妥，乾脆就利用自己的威信並依據自己從後世親人的一些聽聞那裡創作出一套外星未來文明為基礎的科學神教。因為很顯然:並不是所有人都有辛棄疾那個“死去元知萬事空”還能做詩的覺悟的。

　　就在這時，鎮外面一陣躁動不安，似乎有人歡呼聲:“是將軍來了！”一名戰士向郭義通報道。郭義也感到了多少有些感動。因為很顯然，張澤華完全可以不經通報直接趕過來。這既是一種以身作則的表率也是一種對下屬的尊重。

　　張澤華卻不願意動搖已經確立下來的條例和原則:上級軍官哪怕突擊檢查，也只有在平時和營地中有這個權限。而在戰時野營環境下，營指所在地有權拒絕不經暗語驗證的“突擊檢查”。

　　郭義不敢擺譜，而是主動來到安置傷員的房間之外前去迎接。而張澤華在思索片刻之後，還是決定有些話沒必要給人以背著人的感覺，就同郭義一起回到了臨時安置幾名傷員的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