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裡左右的距離即便按照列強軍隊的標準，也是線膛槍的標準開火距離了。一些對標尺比較熟悉的射手，在這個距離上已經能夠相對精確的開火。湘軍馬隊的馬匹依然被栓在六十步外的身後以避免敵軍的火力可能對馬匹的威脅。所有的人也都開始低著身子尋找依托進行瞄準開火。所有的這一切都似乎無不證明:這支軍隊同傳統意義上的其他清軍還是有很大不同的。是一支在過去的戰爭中曾經擁有豐富經驗的隊伍。甚至，還可能從武備學堂那裡簡介的了解到了不少東西。這個距離上連綿不斷的開火，也終究帶給官兵們不小的壓力。

　　就連郭義的心目中也多少有一絲遲疑:要不要對這股敵軍展開反擊?如果對兵力僅僅只有自身一半的對手都不能在反擊中一舉殲之、又憑什麽在這裡抵擋優勢之敵的進攻呢?甚至用不著步兵出擊。讓兩個炮組展開幾輪開火，就幾乎能重創那些似乎沒有多少掩蔽的敵軍馬隊了。

　　不過，平日裡張澤華不厭其煩的兵理教導和灌輸還是起了作用。

　　雙方都沒有對少炮火的步兵交鋒、細節戰術上總是防守比進攻容易，就算臥倒匍匐前進，暴露的機會和中彈的概率還是會三倍於守防、貓腰衝擊暴露面積十倍於守方。因此，步兵的反衝擊需要建立在對手的進攻被打退、處於潰逃狀態下才有可能。而且反衝擊的距離不易過遠。而如果針對眼前這股前來襲擾的馬隊展開突擊，並不能達到理想的效果。或許取勝的把握極大，但會更加消耗本來就不多的人手和彈藥。更另郭義猶豫的是:二程山附近的地形也不算有多平坦和一覽無余，郭義在仔細觀察周圍地形後還是不能保證兩裡以內有沒有潛伏的敵軍馬隊或步隊，如果在自己反擊對手馬隊前鋒的情況下遇到優勢敵軍的攻擊，那就很可能會給隊伍帶來危險。

　　這種種考慮與意識，在沒有完善軍事教育的年代幾乎都是要靠淵博的將門家學和豐富的實戰經驗才能得到，而在張澤華建軍以來有意識的開導下，如今剛剛成立的人民軍總教導隊在沒有多少實戰經驗的情況下已經成為了一支似如百戰勁旅一般的強軍。

　　老湘營前出的馬隊槍手們在半裡左右的距離上又打出了千余發槍彈，甚至大膽的變換不同位置開火。可似乎還是很難判斷那隱蔽的溝內究竟有多少敵人。按照這個陣勢大小來說，應該至少是兩三個哨規模的叛軍，因此並不敢貿然輕舉妄動。

　　在湘軍馬隊進行試探行攻擊的同時，李光久在率領老湘營主力於一處山丘的側面仔細的觀察著不遠處這股叛軍的動靜，不由的心中暗自感到驚異。能夠在這麽久的火力壓製與試探面前堅持不開火的，只是在當年那些久經戰火考驗篩選的營頭中見過。難不成這些以娃娃兵為主的叛軍第一次交戰就具備了這樣的膽識?

　　“我看！他們一定是被嚇破了膽，不敢露頭開火了，否則不會這麽久不還擊。”李光久手下的一名心腹並不認為前面的溝裡有多少叛軍，而且絕對在心理上早已被威懾住，完全可以一鼓作氣拿下了。

　　李光久在以千裡鏡進行了仔細的一陣觀察後眉頭緊鎖，李父在生前遺留的家書中當然也留有很多觀敵了陣的訣竅，防守中的敵人有規律的冒頭觀望、沒有多少剛剛冒頭就縮回去猶豫不決的，是還有擁有相當紀律與戰意、並沒有被有效威懾的結果。這種情況，應該以炮擊猛轟對手。直到按照計算的彈藥消耗數足夠重創對手，再把炮火布置到更近的距離上掩護步隊衝擊。

　　想到這裡，李光久就命令親兵哨的兩門鋼製的劈山炮首先展開火力。

　　同完全淘汰了土炮的淮軍不同，曾經參加過左宗棠西征之戰的老湘營中仍然保留不少土炮，只不過這些土炮采用了全新的炮架和身管，更為輕便、威力也更大。在有經驗的炮手下設準也更好了。

　　並不是只有張澤華意識到了彈藥標準化帶來的巨大好處，在做為當年精銳而且參加過不少實戰的老湘營隊伍中，也懂得發射群子和火藥的時候要有一定之規帶來的好處。只是在彈藥規格的選取、測距等方面沒有張澤華摩下的隊伍那樣規矩罷了。

　　不過這兩門劈山炮在開火的時候，使用的彈丸竟然是比尋常鳥槍規格稍大一點兒的群子、一次射擊竟然可以把幾百枚七八錢重的彈丸以強弩的初速打到一裡距離之外。這種比彈弓威力大點兒的群子甚至不能透過官兵們身上的背包或者厚一點兒的被服入肉見血。但卻可以在人的身上打出一個腫痛無比的血包來、甚至有造成局部骨折的危險。也是過去湘軍在對付沒有什麽防護人群的時候的一種管用彈藥。

　　僅僅只有兩門炮接連不斷大概一頓飯功夫的開火，就以四五十發炮彈造成臥倒在壕溝內的官兵們數人負傷，這還是官兵們的兵力密度遠遠低於這個時代的正常水準。而且也蜿蜒曲折的挖掘了掩體，很大程度上避免了測射危害的結果。

　　郭義在察覺到接連有人在炮火轟擊下負傷之後，終於覺得不能在沉默下來去了。如果敵人展開幾百輪開火、兵力本就不足的兩個分隊說不定就有可能會被對手打垮。

　　兩個加強分隊的炮組終於迅速做出了反應，在挖好了一定深度的掩蔽坑並利用試射火銃進行了幾輪試射之後，猛烈的對敵在一裡距離外暴露出來的炮組展開了還擊。利用早已填裝好的定裝套筒式彈藥，在短短不過半分鍾的時間內就展開了四輪火力，打出了近千枚二三兩重量的重散彈。第一次在湘軍精銳面前展現出了剛剛成立的人民軍獨特的戰法與火力:更強悍的基層戰力信心帶來更疏散的兵力密度、僅僅兩個分隊四五十人配備的劈山炮，就如同湘軍一個營一般多，炮火基數不足卻可以用最快的方式展開火力。

　　因為缺乏預先的測距手段、人民軍的炮火壓製並不怎麽準，卻也給親兵哨在很短時間內就帶來了四五人傷亡，而且還都是性質比較嚴重的負傷。這也使得湘軍炮隊的重點不得不放在炮戰上來，在一定程度上減輕了二連第一排群兩個分隊的壓力。

　　可是只有郭義在心中清楚:這種對壘因為炮火基數不足的緣故，是持續不了太久的時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