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蕭如薰沒有要求自己把整個江南的蟲災給控制住這個事情,方從哲重重的松了口氣。
就眼下所初步了解的情況,方從哲意識到蕭如薰如果要求自己在五年內控制住整個江南的大肚子病,那是不現實的,那也不知道需要多少人手投入多少銀兩才能做到。
但是如果只是東南三省,那麽還有辦法做到。
蕭如薰也是經歷了非常慎重的思考之後決定一步一步來,貪多嚼不爛,更何況是這種病,大秦就算掏空國庫也沒有辦法在五年之內將病情控制住,但是力保國家財賦重地和蕭如薰最大的基本盤的東南三省,還是能辦到的。
穩住關中,穩住東南三省,將蝗災和蟲災控制在可以掌握的范圍之內,對蕭如薰來說,就能基本上保證稅收和北伐的後勤基地,在此基礎之上,再慢慢的用幾十年的時間將國家的最大災害給處理掉,最後,留下希望。
除此之外,蕭如薰並不敢說自己一定可以辦成什麽事情達成什麽了不得的目標,哪怕他是皇帝,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所以方從哲覺得稍稍有些輕松,稍稍有些慶幸,有些歡喜。
他再次出仕了,成為了大秦帝國的一名官員,還掌握著欽差的權力。
皇帝陛下辦事似乎就是如此的雷厲風行,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現在皇帝陛下相信他會按照規定和要求辦事,所以直接給了他權力和承諾。
離開的時候,蕭如薰親自把方從哲送出了自己的書房。
“江南百姓苦於蟲災很久了,朕不能一鼓作氣為他們解除病痛,朕的心裡非常過意不去,所以朕希望你可以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為朕解除百姓的病痛,控制住蟲災,不要讓朕失望。”
方從哲跪在地上向蕭如薰表示自己的決心。
“若不能為陛下控制住蟲災,臣就不回家了。”
蕭如薰扶起了方從哲,拍了拍他的肩膀,勉勵他好好辦事。
方從哲回到家裡,將這個事情和家人說了一下,家人喜憂參半。
喜的是一家人從此被納入了體制之內,不用成天擔驚受怕受到蕭秦政府的迫害和清算,也不用擔心以後家道中落家人沒有錢花淪為普通人。
憂的是十分擔心方從哲這一去江南能不能完成皇帝要求他做到的事情,這個蟲災聽上去相當可怕,也不知道方從哲自己有沒有危險。
“危險肯定是有的,這件事情之所以被朝廷重視起來就是一名縣令染病去職,這個病在南直隸已經有數十萬人感染了,估計在整個江南,這個染病人數要破百萬。”
方從哲這樣一說,方夫人被嚇得不輕。
“老爺,要不然咱們不去了吧?北邊沒有蟲災,咱們一家也吃喝不愁,耕田讀書,這日子不也過得挺好嗎?咱就別去摻和這趟渾水了行嗎?別到時候什麽沒得到,把自己給留那兒了!”
方從哲默默搖了搖頭。
“我這一身本領,如果不能用在國家大事上,我花了那麽多年學來又有什麽用呢?我是怕事,但是現在給我撐腰的是皇帝啊,有皇帝撐腰,我怕什麽呢?這本來也是利國利民的好事,我要是做成了,史書上必然給我留下一筆。
再者說了,我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你,為孩子們考慮,總要給他們留下一點進身之階,不過大秦對待官員的待遇比前朝要高多了,我的俸祿夠你們吃穿不愁,皇帝還給安排了一座新的官邸。”
這樣說著,方從哲又開始教育自己的兩個兒子。
“為父不在的時候,你們要努力讀書,不要忘記耕田種地,要侍奉母親,你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待為父回來,親自給你們行冠禮。”
“是。”
兩個兒子十分恭敬。
“我不在的時候,如果家裡有急事,就去找葉向高葉閣老,他推薦我做官,你們有事就去找他,他一定不會置之不理,但是,你們切不可做違法亂紀的事情,大秦法度嚴明,絕非前朝。”
這樣吩咐過家人之後,方從哲才算放心。
三天以後,方從哲打點了行裝,離開了順天府,從大運河南下往南京去了,又過了大半個月,朝廷來人接方家人去京師裡的官邸居住。
不過按照方從哲的要求,原先住宅內也留了人,兩個兒子輪流住在老宅子照看家裡的三百畝土地。
方從哲從京師坐船南下南京,五天行程便到了南京,感覺十分快速,抵達南京之後,南直隸代理巡撫杜康詠和自然災害應對方略司在南方的負責人劉傳海親自來接,將方從哲引入了南京城內。
“陛下對於蟲災的事情非常關注,老夫還未南下,陛下就親自召見詢問對策,老夫以為,此事非同小可,不知眼下具體情況如何?”
方從哲沒吃他們的接風宴,直接將兩人拉到了自己的官署內詢問起了這個事情。
杜康詠和劉傳海一看方從哲是個來了就要辦事的人,便也不含糊,將事情說了一遍。
“四十六萬?”
方從哲眉頭一皺:“這就是南直隸的染病人數?”
杜康詠點了點頭:“這是目前所知道的人數,南直隸大部分地區都已經排查完畢了,就算有偏差,也不會超過五十萬,低於四十萬,人數之多,觸目驚心,實在難以想象,所以雖然有陛下的全力支持,但是真要辦起事情來,真的是千頭萬緒。”
方從哲皺著眉頭, 略一思索,便緩緩開口道:“老夫前來之前,陛下曾說,叫老夫在五年之內控制住南直隸,浙江和福建的蟲災病情,這是老夫南下的全部使命。”
“那除此之外呢?湖廣,江西,四川呢?”
劉傳海忙問道。
方從哲搖了搖頭:“陛下有心無力,朝廷的財政已經要支撐太多的東西了,而且范圍如此之廣的地區,若要全部處理掉,沒有數十年的功夫是做不到的,在東南三省財賦重地首先進行,並且積累經驗,這才是正確的做法。”
“那其他地區的病人,就任由他們死掉嗎?”
“陛下也十分為難。”
方從哲開口道:“這是無可奈何的事情,兩害相權取其輕,眼下以咱們大秦的現狀,就算把國庫掏空了,也救不了所有病人,老夫以為陛下的做法是對的,也是萬般無奈的。”
劉傳海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