徹夜未眠，司徒青的身影一遍遍出現在腦子裡。我無數次地思考著她說的每一句話，甚至努力地推敲著其中的每一個字。我開始懷疑我對她的不顧一切到底是一時衝動還是真的發自內心。最初她的冰冷和高傲讓我深陷其中，無法自拔;最後卻是由於她的理智決絕更讓我找不到任何理由去說服自己接受如今的現實。我並不是接受不了司徒青和我胎死腹中的愛情，最讓我難以接受的是我知道她的離開是對我施加的一種保護和關切。之前是長樂公主為了我而不顧貞操，現在司徒青同樣為了我而獨自承受著對她很不公平的一切。我有點摒棄自己，居然成了一個需要女人作出犧牲的男人！

　　不知不覺中外面的天色明亮起來，蹴鞠場上兒郎的訓練聲將我從昏沉中喚醒。我努力地挪動著身體，毫無力氣。醞釀了好一會兒，慢慢起身穿好衣物。竟無暇再整理我的髮型，平生以來居然第一次忘了去照一下鏡子。像失了魂一樣呆呆地坐在那裡，直到和順慌慌張張地推門跑了進來。

　　“少爺！少爺！”他一邊叫喊著一邊到了我的面前，一個踉蹌差點跌在地上。卻也顧不得疼痛，結結巴巴道:“聖旨到了！”該來的總會來，該面對的仍需面對。我紅著眼睛，憔悴地望了和順一眼。想必這家夥估計到現在才知道皇帝賜婚的事情，也難怪他驚慌失措的樣子。昨晚還作為我和司徒青橋梁的他，估計怎麽也想不明白其中的緣由。

　　我面無表情，勉強地吐出幾個字:“我知道了。”語氣中的無奈或許和順是萬分理解與明白的。

　　來到蹴鞠部的大堂，這裡早已經站滿了人。有些認識，有些不認識。我無暇顧及到阿諛奉承的聲音，隻想快點結束這樣的場面。

　　“長孫大人！哦，不！如今該稱呼駙馬爺才是。”其中一個年長的婦人恭敬地對我說道。經她這麽一說，眾人倒是識趣地安靜下來，眼神齊刷刷地望向我，期待著我的回應。

　　蹴鞠部督辦羅威很是圓滑，在一旁對我介紹道:“稟大人，這是禮部的王司監，您與公主大婚的所有事宜均由她負責。”

　　我下意識地看了她一眼，實在是不知道該怎樣表達我現在的心情，隻覺得魂不守舍，也只有勉強地擠出一絲笑容，半晌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此情此景，一眾人顯得有些尷尬，就連我的大總管司徒亮也是一直沉默不語，或許他真的不知道如今的情形他應該說些什麽，做些什麽。一時間氣氛有些凝重，眾人面面相覷。

　　“逍遙哥哥！”長樂公主的聲音由遠而近，眾人不約而同地回頭望向屋外，識趣地行禮退去，卻把我置於更加尷尬的境地。

　　從長樂的臉上，我覺察到的是絕對的喜悅！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快樂興奮！實在不忍心將她的童話世界無情地敲碎，或許是真的從內心深處無法做到對她一絲的傷害，我不由自主地強裝鎮定:“你怎麽來了?”

　　長樂公主不假思索，直來直往道:“逍遙哥哥，人家想你了嘛！還有，父皇已經下旨賜了婚，今日來是想與逍遙哥哥一起去尚衣局量體裁衣，置辦些華麗的衣裳……”

　　說罷，便要拉著我往外走。看到她嬌嗔開心的模樣，我竟沒有一絲的拒絕。只是，尚衣局這三個字清清楚楚地佔據的我的腦袋，與其說是尚衣局觸動了我，倒不如說是尚衣局裡的司徒青觸動著我，讓我沒有了反抗的任何想法。

　　禮部的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跟隨在我和長樂的身後，

嘰嘰喳喳地訴說著大婚在即，該要注意的禮節步驟，芸芸種種，竟讓我更加煩躁不安。　　尚衣局門外，我積蓄了一天一夜的怒吼像找到借口般無情地發泄出來。以至於包括長樂在內的一行人毫無準備地目瞪口呆，卻終究鴉雀無聲。

　　氣氛有些凝重，所有人變得異常安靜。我徑直走進尚衣局，長樂公主卻像一個犯了錯的孩子緊隨其後，乖巧的不敢說一句話。

　　“拜見長樂公主，拜見長孫大人！”迎面走來的正是我朝思暮想的司徒青。見她像個沒事人兒一樣，我不知是寬慰還是氣憤，陌生地與她擦肩而過，直到尚衣局大堂。

　　“司徒司監，煩請你將公主的嫁衣取來，看看是否有需要改動的地方。”禮部的王尚監直入主題道。

　　司徒青的眼神遲疑了一會兒，不知是我先看的她還是她先望的我，我倆足足對視了二十秒，她才命人將長樂的嫁衣從內殿取了出來，接著命人給公主穿上。

　　我始終注視著司徒青，目光沒有絲毫的躲閃，我想要從她的眼神中或者是行為中，哪怕是看到一絲能讓我再一次不顧一切的理由，但她自從昨晚蹴鞠場與我吻別後，完全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對我竟沒有一丁點的重視，仿佛如今清晰地與我劃清了界限，再也不越雷池一步。

　　長樂公主明顯沉浸在自己的興奮之中，完全沒有察覺到任何的異常。一個勁兒地在我面前晃來晃去，似乎想在我這裡哪怕是得到一絲的讚許。

　　“逍遙哥哥，好看嗎?”長樂滿臉通紅，旋轉著身子問我。如果擱在任何一個正常男人正常角度來看，長樂公主絕對是一個國色天香的美人，更何況是身穿著這一身大紅色的金絲繡鳳嫁衣，並且漏肩漏胸，又是如此的性感。

　　我的眼神似乎絲毫沒有從司徒青的身上抽離，倘若她能夠穿上這件嫁衣，想必我絕對沒有一絲一毫的抗拒。

　　“好看！”在長樂公主不止一遍地追問下，我望都沒望一眼回答道。長樂倒是開心的不得了，手舞足蹈好一會兒方才戀戀不舍地換下這本該就屬於她的嫁衣。

　　趁著長樂換衣的間隙，我試圖找著任何一個我覺得合適的機會與司徒青說句話。只是她的目光自從進屋起就似乎刻意回避著我，讓我著實覺得委屈。

　　“司徒司監，你該為駙馬爺量一量尺寸，做些件漂亮衣裳。”一旁禮部的王司監囑咐道，竟讓現在不知所措的我心生不小的感動。正愁沒有機會，沒想到她居然給我創造了條件。

　　趁著司徒青還沒有任何的反應，我一個健步走到她的面前，張開雙臂，只等著她給我丈量身型尺寸。

　　她明顯得有些慌亂，卻若無其事般從我的肩一直丈量到腰，細心地叮囑著身邊人記好這些數據，未曾敢跟我有過一絲的眼神對視。

　　“司徒司監，可否煩請你為我的婚服上繡上荷花一朵?”在她毫無防備下，我突然問道。

　　聽到我這麽一說，她陡然抬頭，望著我的眼睛裡似乎強忍著淚水。

　　“不可！不可！”一旁禮部的人插話道:“駙馬爺，婚服該是要以龍的圖案為主，公主大婚，切不可失了禮數！”

　　我沒有搭理她，依舊堅定地望著司徒青道:“我就要荷花繡！”

　　“逍遙哥哥，為什麽要繡荷花?”長樂公主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換好衣服來到大堂。她如何能夠理解我的用意，想必除了和順，真正明白其中緣由的就只有司徒青了。

　　我臉上露出一絲牽強的笑容，大聲告訴長樂道:“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轉而望向一旁沉默不語的司徒青，仿佛時光倒流，雙雙陷入那晚涼亭夜談的境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