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萬年以來,這個世界的咒術師們,眼睜睜的看著黑夜的時長一天天的減少,而他們卻無能為力。
他們只能絕望的看著白霧緩慢而穩定的蠶食著這個世界。
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等待世界末日的降臨。
鈍刀殺人,文火煎心。
就跟生活在夜之根快要枯萎的島嶼上一樣,他們需要面對的,都是即將被毀滅的命運。
唯一的不同是,咒術師們還有著挽救夜之根的方法。喂養咒術能量也好,活人祭祀也罷,總歸能找到延續夜之根的途徑。
然而,在這蒼莽白霧面前,似乎真的如同那些瘋狂的第二體所說,一切努力都是徒勞的。
這個世界的人,自黑夜中誕生。當白霧吞噬一切,黑夜徹底消失之後,誰又能幸存?
掙扎又有什麽用呢?
早死晚死都是死罷了,活那麽辛苦幹什麽呢?
一股股悲觀的情緒自心中湧現,張三不可抑製的產生了絕望、無力、灰心、自暴自棄等極端的負面情緒。
但是隨即張三就驚醒過來。
背後冷汗流出,他險些也墜進了白霧所編制的心裡陷阱中。
而他也明白了,這七名大咒術師心裡失常的原因。
這鏡像世界中發生的變化,不就跟咒術世界中正在發生、將要發生的一模一樣麽?
本來這個世界的大咒術師們的心理壓力就極大,要時刻擔心夜之根枯萎、要保護村民免受黑夜中怪物的侵襲,還要瞞著普通民眾,獨自承受世界正在走向毀滅的秘密。
可以說,沒有疏導、沒有緩解的途徑,他們的心理是肯定超負荷運轉的。這麽長時間還能保持正常,實屬不易。
而在這鏡像世界裡,咒術師們心裡預想過無數遍的末日場景提前上演了,而他們又沒有逃離的辦法。
這成為了壓垮大咒術師們心理防線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們一下子就崩潰了。
被壓製的潛意識反客為主,徹底佔據了主人格,這才導致了如今他們毫無反抗之心的現狀。
知曉了原因,張三開始思考對策。
之所以張三能這麽快就從白霧的震懾中醒過來,沒有受到多大影響,一是因為他剛剛進入這個世界才一年多的時間,沒有長時間的心理壓迫造成的潛意識創傷。
而另外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張三不認為白霧的侵襲是無法抵擋的。
這個世界的大咒術師們,根本不曾想象過,他們有著超越黑夜之神的可能,所以才會認定他們無法對抗白霧。
而張三從來都被不認為夜之神是無法超越的。
既然黑夜能夠對抗白霧,那就說明白霧並非無解的存在。
那麽只要修為高到一定的境界,高過黑夜之神,那麽未必不能將白霧盡數驅逐。
能不能做到是一回事,敢不敢想是另外一回事。
只要敢想了,就有了面對的勇氣。而有了勇氣,恐懼便會減弱、消失。
但是想要將這七名咒術師喚醒,則不能用這種跟他們的信仰相違背、和他們的世界觀相衝突的方法。
得想一個他們能接受的、符合這個世界邏輯的、說的通的措辭。
張三思索了片刻,頓時有了主意。
將這七人拉到一起,水平躺好,然後用咒術製造了一片與周圍隔絕的、安靜的空間,張三再次入侵進他們的腦海裡。
這次不是查閱記憶,而是要將他們從迷惘、恐懼中喚醒。
七人的意識化身,全都蜷縮在內心的角落中,瑟瑟發抖。
他們不時用手抓著頭髮,神色絕望地喃喃自語。
“不用害怕,我的孩子。”
張三此時變成了一個白發蒼蒼,但是精神抖擻的老年人形象。
他的面容,是咒術師們內心最為信賴、最想依靠的人的臉的集合。
有他們的父母,有洛倫索島的上任村長、有他們內心幻想的黑夜之神的長相。
咒術師們聽到這個聲音,有些遲疑的抬起頭來。
“我知道你們在懼怕什麽。白霧是如此恐怖,不是麽?”張三慈眉善目的說著。
“我們都只是凡人,在白霧面前都沒什麽反抗能力。畏懼它,並不是什麽丟臉的事。”
張三的話獲得了他們的認可,咒術師們的戒備逐漸放下。
“我想告訴你們的是,你們所擔心的永晝,根本不會來臨。”和咒術師們交談了幾句,稍微緩和了他們情緒後,張三才用盡量柔和的聲音,緩緩說道。
“不會來臨?”咒術師們的心靈都不同程度的震動起來。看著張三所扮演的老人,驚訝的抬起了頭。
“不錯,倒懸之島上故老相傳的神話故事,你們都聽過吧?”
“當年,黑夜之神陷入沉睡,被白霧甚至侵犯到了周身。這個情景,是不是和你們擔心的永晝一模一樣呢?但是後來又發生了什麽呢?”張三巧妙的偷換了個概念,循循善誘道。
“後來黑夜之神醒來,發出無窮偉力,將白霧逼退,還懲罰了投靠白霧的叛徒!”對黑夜之神的虔誠信仰,讓咒術師們暫時從恐慌中脫離出來,回想著記憶中的傳說。
“你的意思是,我們觀察到的夜晚減少現象,只不過是黑夜之神再一次陷入沉睡了?”
“當白霧擴張到一定的境界,黑夜之神就會再次醒來,擊退白霧?”
咒術師的意念化身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你很聰明,我的孩子。”張三微微一笑, 事情完成一大半了。
人們最願意相信的,就是自己所想的。利用好這一點,就能最完美的完成開導工作。
“可是”咒術師們還有懷疑。
“黑夜之神沉睡的這段時間,需要你們站出來,勇敢的面對白霧,你們能做到嘛?還是說,你們想要面對黑夜之神蘇醒後的怒火?”張三趁熱打鐵,恐嚇道。
“不。”咒術師們顯然對黑夜之神也極為畏懼,連忙搖起了頭。
張三見狀,不停地安撫、勸說。
終於,他們內心的不安逐漸消失,那被壓製的主意識也慢慢重新取回了心靈的掌控權。
心靈壁壘逐漸有了作用,張三感覺到一股排斥的力量,就要將他推出咒術師們腦海中。
就要離開之際,張三福靈心至,朗聲對他們說道:“這世上唯一值得恐懼的,便是恐懼本身。所以,我的孩子,勇敢的面對白霧吧!你們應該無所畏懼!”
“那麽,你又是誰呢?”逐漸恢復清醒的大咒術師們問道。
“我?”張三露出了一絲神秘的笑容。
這麽一個洗腦的絕佳機會,他怎麽可能錯過。
“我是黑夜之神的使徒,指引你們前進方向的先知,通曉無數知識的偉大賢者。”
“我與黑夜之神一齊陷入沉睡,感受到你們所遇到的危險,便從沉睡中蘇醒。”
“我。”
“叫歧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