賺這部分的差額,不是李牧昧著良心。他是考慮到未來,隨著銀行發展,各項成本也要增加。例如印刷寶鈔的費用,在各地推廣的費用。長安城這一波,李牧拿出十萬貫,但他不能到每個地方,都拿出這些錢吧,那他可真是有點大頭了。
做生意可以不賺,但是不能賠本!
老堵著大街也不是個事兒,外頭的儀式結束後,長孫衝作為大唐銀行的行長,邀請諸位來賓進入銀行第一層的業務大廳參觀。
地方有限,人很多,侯爵以下,四品以下基本上是進不來門了。
這讓受邀的一眾商賈們覺得倍兒有面子,至少今日,他們是位比四品,類比公侯了。長孫衝把這些人的表情收入眼中,心中對恩師更加佩服。恩師對這些商賈的心態,當真是拿捏的死死的,隻用了‘虛榮’二字,就把他們都馴服了。而這些人,還茫然不知,更顯恩師的高明。
一層的陳列,其實很簡單。只是風格有些奇怪罷了,乍一看,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到了大理寺監牢。護在櫃台外的鐵柵欄,足有幼兒小臂粗細,也顯得出來銀行是真的不差錢,不然怎麽會用這麽粗的實心鐵?
櫃台外,是簡譜的長條凳,以供辦業務的百姓就坐。長條凳同樣是鐵的,看這架勢,是打算造一個‘萬年牢’了。
長孫衝簡單講解了一下辦業務的流程,便帶賓客們上了二樓。二層樓和天上人間一樣,算是貴賓區。少於一千貫的業務,二層樓並不受理。所以,能登得上二層樓的,本身也顯出了身份和實力。
當然,今天的賓客,都是有這個實力的。二樓的裝修擺設,也對得起他們的身份。
一進去是個寬敞明亮的休息室,地上鋪著來自波斯的提花地毯。人踩在地毯上面,猶如踩在雲端一般。地毯上擺著一溜圈椅,椅旁幾上擺著精致的茶點水果,以供等候辦業務的貴賓們享用。所有的東西,都是長安城裡的高檔貨,沒有一樣是對付的。就這些招待用品而言,算在人頭上平均下來,一次也要超過一貫錢。
休息室門外是一條長廊,兩側是單人業務室,都用厚厚的紅木隔開。門一關上,客戶辦什麽業務,外頭無從所知。
貴賓們見狀讚不絕口,中國人歷來都是‘才不露白’,這種單人業務室,給人帶來了極大的安全感。參觀完了貴賓層,來賓們又上了三樓會議室。
在那裡,大唐先舉行了一個簡短的債券發售儀式。
份額在之前都早已認購出去,甚至連契約都已經簽好,眼下只是走個形式而已。
大唐銀行行長長孫衝,將債權憑證頒發給各位認購的來賓,就算完成所有的流程了。所有人都非常仔細地檢查自己手裡的憑證,他們不是看別的,專門找李牧的印鑒。在他們看來,銀行的信用,遠沒有李牧的承諾來得保準,
儀式後,行長長孫衝又重複了一遍大唐銀行目前的主營業務,除了債券部分之外,其他的都跟原來沒有什麽大區別,今天能來到此的,都早在銀行有戶頭了,對這些業務一點也不陌生。
然而很快,來賓們全都驚呆了,因為長孫衝說了一個從前沒有的業務。
“自即日起,在本行包括所有分行支行存銀的儲戶,將永久享受‘活期免費,定期付息’的優待!”
聽到這八個字,剛剛因為長孫衝重複業務內容,而變得昏昏欲睡的來賓們,一下子來了精神,七嘴八舌道:“你說清楚點!”
“很簡單,本行將存銀分為兩種戶頭。活期就是可以隨時支取的,定期就是約定存款期限的。
”“對於活期帳戶,我們不收任何費用。對於定期帳戶,我們會根據存款年限付給利息,存期越長,利率越高!”
“什麽!”
“什麽什麽?!”賓客們全都目瞪口呆:“把錢放在銀行裡頭,什麽都不乾就有錢拿?”
大夥兒第一反應是不信的,天底下還有這樣的好事兒?
李世民也有點懵,他記得李牧之前跟他說過。大唐不是沒有錢,而是這些錢都在門閥世家手裡,他們幾代人積累錢財,花不掉,用不完,都窖藏了起來,這才是市面上銀錢稀少的主因。
他們為何把錢藏起來?而不去投資?李牧的解釋是,他們自己的生意,到了瓶頸,別的生意還插不進去。沒有投資的辦法,只能任憑銅錢腐爛。
而且要想讓錢生錢,除了房貸出去,就只能是自己做生意。這種躺著賺錢的事兒,上哪兒找去?
但是,來賓之中,也不是沒有聰明人。很快就有人反應過來,暗罵李牧奸詐。
其實,這也新瓶裝舊酒。之前銀行的業務中,有一項是向外放貸。一分利到三分利不等,而當時往外放貸的錢,是來自於內務府的進項。所以這個業務,要看內務府的帳目上有多少錢,按比例拿出來。配額有時候就沒有了,得等內務府下一期盤帳,出來額度才能貸款。
現在好了,銀行直接吸納民間資本,然後用於放貸。如果所料不差,它吃進的利息,一定會少於它放貸的利息,銀行等於是啥也不乾,左手倒右手,就賺了個差價。
以前長安城的借貸,民間資本還能在銀行沒有貸款額度的時候,吃上一口飽飯。現在看來,以後這碗飯是沒得吃了。只要銀行開門,資金就會流入,配額永遠都有,除非是傻子,否則根本不會有人再用民間借貸了。
“那利息能給多少呢?”恰好有人在問。
“一年期年息六厘,三年期年息八厘,五年期及以上年息一分。”
聽長孫衝說出利息的數,之前看破了這件事的人,心中紛紛升起‘果然如此’之感。但這錢他們是羨慕不來的,因為這屬於是銀行信用體系帶來的附加值,旁人當然也可以這樣做,關鍵是有沒有人能信得著?信不過你,一切都白搭。
“利息日後或許會有升降,但無論存期多久,都以存款日的利息結算。”
“如果我們有急用怎麽辦?不到期不能取嗎?”又有人問。
“是可以的,一千貫以上,需要提前一日預約,千貫一下,隨時可以取。”長孫衝解釋道:“但利息只能按照已存年限計算了,不滿一年的,取出的部分利息會被扣除。”
“這樣啊……”雖然覺得多少有些不合算,但是提前取錢,本就是自己這邊違約,扣除一點利息,也是可以接受的。更何況,扣除的是取出部分,沒取出的部分依然還享有利息。
“另外,今日恩師雖然沒親自到來,但是恩師說了,各位大力支持大唐銀行的建設,正所謂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諸公既有所表示,他也必有回禮。之前各位提前存儲的錢,恩師特許,在基礎利息的基礎上,再翻一倍兌付。無論多少差額,恩師都會補齊!”
眾人面面相覷,一倍的利息?
六厘變一分二,這比買債券賺得多啊!
如果是五年期,那就是兩分利。生意要是做不好,都夠嗆能賺這麽多!
家裡地窖中的存銀,這不是有著落了麽!
看到有利可圖,有人不幹了,叫道:“不公平!之前侯爺只是說債券的事兒,並未談及這利息的事兒。我就不知道,但為啥有人知道?侯爺厚此薄彼,這不公平!”
“對,不公平!知道有這好事兒,我少說也得存十萬貫!”
“是啊,我家裡也有些閑錢,不多,三五萬貫也是有的!”
一個比一個嗓子大,李世民在角落裡聽著,心中暗罵。這群混帳,朝議的時候只要提起錢,一個個都往後退。現在怎地,炫富起來了麽?一個小小四品,隨便都能拿出三五萬貫,當皇帝的卻捉襟見肘,這世道是怎麽了?
“哎!”一聲歎息,把所有人的視線吸引了過去,李牧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會議室門口。嚷嚷的眾人戛然而止,一個嘟囔的都沒有了。別看他們在長孫衝面前,一個個齜牙咧嘴的,當著李牧的面兒敢叫囂的人,滿長安還真找不到幾個。
“大家都是朋友,為了一點小錢,至於嚷嚷麽?”李牧掃視眾人,歎道;“是,這件事算是我厚此薄彼了,做的不是很周到。沒關系,可以彌補嘛!我再拿出一百萬貫的額度出來,今日之內存入銀行的錢,也都雙倍利息,這樣總行了吧?”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不知哪個拔腿先跑的,一群人都往樓下衝了過去。剛剛在一樓的時候,可是講解過怎麽存款的。其中有一項業務,叫做承諾存款的。即,先辦手續,銀行再去家裡取錢。如果銀行到約定的時間取不來錢,該客戶將被列入黑名單,不但帳戶會被取消,內務府和外務府,也都不會跟有信用汙點的人辦事兒。這個損失可就大了去了,沒人敢在這件事上開玩笑。
這裡這麽多人,攏共才一百萬貫的額度,誰搶先一步,誰就是贏家。慢了的,只能跟著後頭吃屁了。
李世民只剩下目瞪口呆的份兒了,他怎麽也想不到,李牧只打算要一百萬貫,現在一下子都二百萬貫不止了?這等斂財的手段,當真是曠古爍今。
“一百萬份額殆盡了!”
樓下傳來一聲喊,李世民已經見怪不怪了,麻木了。
他是麻木了,但是有沒麻木的啊?排隊等著存款的眾人,聽到一百萬貫的額度眨眼就沒了,又不幹了。紛紛找到長孫衝,想再商量商量。長孫衝被逼得沒辦法,隻好答應,再拿出一百萬貫額度出來,這也是他能盡到的最大努力了,再多,他可就沒辦法了,畢竟貼息是要李牧來貼,他作為大徒弟,不能賣師父不是?
其實所謂額度,純屬是在扯淡。銀行初始,還怕錢多麽?而且吸納這些錢,本來就是為了貸出去的,哪怕是雙倍的利率,也沒有貸出去的利率高,銀行還是不賠錢!人為地製造恐慌,饑餓營銷,這是李牧在前世,跟一個手機品牌學到的營銷手段。
效果棒棒!
李牧為了顯得低調,故意沒有參加今日的開業典禮。
但來了這麽多貴客,還都是看在他的面上,才忍痛掏錢的。他也不好不理睬,便在天上人間擺下宴席,典禮結束後管頓飯。
李牧請客,從來都是大排場,尤其是為了彰顯實力的時候, 這頓飯一點不馬虎。除了天上人間本來的廚子之外,還從宮裡借了好幾個禦廚出來。好多只有皇帝能吃到的菜,今天這些賓客也都能吃到一回了。
而所有的食材,也都是按照宮中的標準準備的。李牧的要求就是,讓今天的賓客,享受一回正經的皇家禦宴。
準備工作到位了,效果也是拉滿。禦廚,禦用,幾個禦字的加持下,讓讓來賓們得到了莫大的享受。不但是吃的滿足,心理上更是滿足得不得了。許多人甚至生出,如果以後吃不到了,人生還有什麽滋味?這樣的靈魂之問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看吃的差不多了,李牧拍了拍手,叫人抬出來一副長達六尺的圖來。
“長安城堪輿圖!”
眾人倒吸口冷氣,這圖有六尺,上面是長安城的全景圖。因為圖很大,一百零八坊的每一個房子,在上面都有標注,很多人一眼都看到自己的鋪子了。
李牧拿起一根竹棍,抬手一指:“這一片,這一片,還有這一片,今年拆遷,扒了重建,誰在這邊有鋪面的,現在可以提出來,想要多少補償,只要價格相當,本侯立刻給錢,絕不拖泥帶水!”
“拆遷?”
眾人聽到這個陌生的詞語,滿腦袋都是問號。李牧喝了點酒,腦袋反應也是慢了點,沒有察覺他們是不理解,反而覺得他們是在拆台,不悅道:“怎麽,想多要補償麽?說呀,本侯又不是不給!”
見還沒人說,李牧伸手一點,指著一個鋪子道:“這誰家的鋪子,站出來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