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冷,少年醉後,白衣濡濕,趴在屍體遍地的盜寇山頭的長桌上。
滿桌大魚大肉,做法簡單,不為權貴或是雅士所喜。
他自然不是真醉了,只是一直醒著,那兩位好不容易碰面的同僚就不好深入交談了。
果然,他一趴倒,張亡命就對老黃使了個眼色。
兩人站到一處懸崖旁,聊了很久。
聊的什麽,夏廣也能聽到,在場的每一位的心跳他都能聽到,何況是竊竊私語。
老黃無非說這可能是大周皇室最後的,也是最有潛力的種子,是希望,我們一定要輔佐好他。
張亡命表明了身份,果然是前世那五虎之一的石虎張燕人。
這一世雖然還沒到那等程度,但也差不多了。
他實力原本是四品巔峰,半步五品,但是卻在十年前一戰中跌落到了三品,只能偶然爆發出四品以上力量。
每次爆發,都會牽引暗傷,不知何時能夠恢復實力了。
兩人一合計,老黃自然是繼續跟著小主人,而張亡命沉思片刻,決定往太行山深處,看看能否積聚更強的力量,之後更好的輔佐小主人。
太行山所謂“七個圈子”,從外到內,等級森嚴,畢竟這裡是無論大周還是大商都不敢輕易發兵的大盜所在。
太行山頭圈,核心裡的那盜寇實力難以想象。
事不宜遲,放了皇莆香,放了巡捕世家弟子,自然需要想到他們只要一回到江南道,就會立刻派人前來報仇。
正道就是這樣子,你手上有所持,他們會怕你,畏你,勸你放手。
但若是你真的松手了,他們就會攜著大義將你滅殺,殺完了,還吐口唾沫,說下輩子別作孽了。
酒還沒醒。
張亡命就急忙去召集殘部,老仆則是尋了個毛毯,為小公子輕輕搭上。
順著雙肩,裹了裹好。
深秋嚴寒,已近冬,山頂大風,更是冷如骨髓。
喝了些酒雖然是一時暖了五髒六腑,但卻終究是冷物。
老仆又去調了些醒酒的湯水。
待到暮色時分,大當家已經收拾好了東西,準備動身了,他抱了抱拳,深深看了這老仆一眼,豹眼環眉又凝重地往著那趴著的少年,用只有兩個人聽見的聲音,輕輕說了句:“大周尤未滅。”
老黃抬眼,正色回了句:“大周尤未滅。”
短短五個字,卻是囊括了余生的追求。
星星之火,可能燎原?
張大當家的豪笑一聲,揮了揮手,“兒郎們,隨我往山裡去,吃香的喝辣的,殺出一片天!新的征途開始了!”
殘存的盜寇,連同卡口,暗哨處的,集並起來依然有三四百人,此時聽著這麽一呼,也是高聲應答者。
新的征途。
曾經的大周猛將握了握拳,再不留戀,此生必會再見面,何必留戀?
拖著斬頭大刀,邁著大步,遠去了。
夜色降臨後,繁星滿天。
霜寒雖冷,皓月當空。
少年在山頂醒來,身旁只有一名佝僂著身子,像是被責任壓得抬不起身的老仆,正輕聲說:“公子,你醒了。大當家的怕官府追來,就去山裡了。我們也趁夜走吧。”
夏廣點了點頭。
片刻後。
一輛馬車,在無人的夜色,蜿蜒的山道上,響起了輪轂轉動的“吱嘎吱嘎”聲。
老仆駕著馬,像是永不止疲倦,出了這山谷時,已經過了午夜。
匆匆尋了一家野外的客棧,便是入住了。
剛一入各自房裡,夏廣就直接睜開了眼。
那張燕人實力還不行,這麽貿然死在太行山裡,那就無趣了。
所以,他直接推窗,裹上黑衣,又從腹中取出一個若是液體流淌的藍鬼面具,那面具覆蓋臉部,可以隨著心意而自己改變外貌。
這是真正的改變,而並非是通過幻覺。
只不過這鬼面可沒安好心,若是有凡人尋到了這寶物,自然如果至寶,然後頻頻使用。
用到一定程度,這鬼面具的液體就會延伸。
甚至可以覆蓋整個軀體。
這個時候,使用者不僅僅可以改變容貌,甚至連體形都可以改變,成為另一個人。
只是這個時候,使用者就會被這面具永久吞噬靈魂。
神魂俱滅,無法前往輪回台。
可謂是凶戾,詭異至極!
也是一次偶然的機會,夏廣在飯後散步時,無意間發現的這個面具。
當時他要從那已死去的凡人臉上剝下來,但是這液體狀的鬼面具卻是死活不肯離開。
它越不肯動,夏廣越是喜歡。
他就喜歡用強。
最後面具崩潰了,被“撕拉”一聲扯下,把玩了兩天,就直接進入了夏廣的腹中空間。
如今使用,也算是恰到好處。
調整了外貌,甚至體型,那翩翩白衣少年,頓時成了個小老頭。
小老頭從客棧窗戶縱身飛起,瞬間百裡。
要尋找到維度,或是宇宙角落裡藏著的那些怪物不容易,但找這麽個凡人,卻是容易的很。
很快黑衣人就看到了山道上,一行約莫三四百的人的隊伍正在個小峽谷裡,駐營休息。
轟!
黑衣小老頭如流星從天而降。
地面泥石飛濺,大坑裡塵土蒙蒙,如月色下的薄霧。
還在值守著的盜寇,原本坐在地上,拿著武器,無聊的數著星星,扯淡吹牛,說著婆娘,還有江湖上已經無從考究,不知真假的瑣碎八卦。
忽的看到一個流星落下。
那流星劃過一道光亮的長尾。
直接落在了營地外。
巨響,巨震,使得所有盜寇都驚醒過來。
張亡命也是急忙穿衣,拿刀,然後圍了過去。
霧氣散去。
黑衣小老頭的身影,神秘莫測,在霧氣裡,一副高人踏風而行,偶至此處的模樣。
“請問閣下...是何方神聖?小輩們在此行走,是不是打擾到閣下的清修了?”
張亡命聽過一些神鬼故事,這時候自然是搬出了自己能想到的禮貌用詞,小心問著。
“神仙,是神仙啊!!”
盜寇們早已匍匐下來。
月下,塵霧,水霧。
朦朦朧朧,那黑衣小老頭高深莫測道:“豹眼兒,你我前世曾有因果,今日老夫前來,便是還了這善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