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前第二天。雪沒停。
地面堆積,除卻掃開的,已是很高,行人需得深一步淺一步,留下些腳印,酒樓反倒是熱鬧了起來,熱酒的炭爐倒是使得這北地多了些暖意。
紫禁城內,夏廣緩緩睜開了眼。
“第九十層,破!”
突破了八十九層的界限,這已是一個全新的境界,獨屬於人的境界。
心念微動,周身雪花便是全部懸浮,手指舞動,雪花飄飄起舞,這不是天地賦予的力量,而是他改變了這一方天地。
“唔...除卻能夠掌控更大的區域,似乎還有些小小的改變。”
夏廣眯起了眼,靜靜看著腦海裡,那原本“浮世天羅”“谷玄宿定”“人心百態”三珠撞擊,而導致的那扇概念的大門僅有些微門縫。
此時,那門縫開了。
所謂概念,便是不存在,是極度抽象,是一切萬物的模板,但卻隨時可以改變。
你知道那是一扇門,但卻沒有形狀,因為那只是概念。
渺小的人,忽然站在了高達數萬米的概念巨門之前,靜靜看著門扉敞開,夏廣已經不需要走進大門了,門後一切的景象已經可以看清了。
那是一片...
海!
只是這海,卻不是概念的海,而是難以形容的一種極其飄渺,又神秘莫測的海。
夏廣已經突破了這個層次,心中卻是自明了一些信息。
“這是識海,是所有人終極奧秘的海洋,表層也許只是我的一些記憶和未曾注意到的事情,但是若是下潛,那麽...”
渺小的人站在了入口處,思索起來。
“那麽,便是自己這一脈,所有的遺傳,甚至所有先祖的記憶都會遇到啊。”
目光裡,那是一片純白色的流,在看似平靜的流動著,只是凝視,就可以看到近期,甚至是數年之前,年少時候所有腦海裡的回憶。
“可是...這先祖記憶之下,似乎還很深很深,深不見底。
是無意識,或是種族意識麽?還是...”
夏廣想了想,往前走了一步,蹲在識海的沙灘上,側頭看著這漆黑的沙灘,與那純白的海現出界限分明的分割線,目盡之處,空無一人。
蹲下身子,抓起一把黑色的沙,從指尖流逝,並沒有什麽特殊感覺。
依靠著強大的消化能力,夏廣又吃了一口,入口即化,無色無味,像是沒吃一般。
“那麽,這黑色的沙可能也是某一類虛無的存在,只不過是隔離識海用的吧?”
夏廣做著推測,回頭看了看那萬米的概念巨門,門外應該是自己的正常意識,如此看來,這黑沙並無什麽特別,不過是一種具象化、作阻隔識海使用的界限。
看著繾綣而平靜的白色海流,他略作停頓,便是伸出了左手,緩緩地觸碰了過去。
純白浪濤與指尖觸碰在了一起。
轟!!
夏廣隻覺腦海炸開了,亂哄哄的,難以計數的念頭、信息想要瘋狂的鑽入這小小的腦海裡,就像是千軍萬馬想要衝進一間小小的木屋。
這是一種近乎於可以讓人變得癡愚的突襲。
後者縮回手,盤膝坐在這海邊平複這紛亂,許久才平靜了下來,再看面前的純白識海,已是不複原本的平靜,洋流也似是改變了,所有的浪花都向著自己這個方向而來,只不過受阻於那黑色沙灘,而無法越界。
“居然懷著惡意?”
夏廣搖搖頭,那麽,只是我一個人的識海,還是...
所有人類的識海?
“這就是人類的終極奧秘,以及再進一步的契機嗎?”
他回想了下剛剛的經歷,
那是無數覬覦、衝動、想要闖入他腦海,淹沒他自己的念,待到平息了,細細去回想,卻是半點有用的信息都沒有。“有趣。”
夏廣露出了笑。
隨後,他開始試圖運轉魔身,但是才剛剛運氣,卻是旋即湮滅,似乎此處乃是陽魔的禁地,對於血醒完全隔離。
心念一動,夏廣又是運氣了那道家的罡氣,這是他唯一也突破至了九十層界限的功法了。
周身風才剛生,便也是刹那消失全無。
“完全排外啊。”
夏廣看著這純白,卻藏著惡意的海洋,目光所及,皆是一片白,宛如神秘而不可知的巨獸匍匐在這一片世界裡,佔據了所有視線。
“中分白鷺,小樓聽春雨,生死皆為雄,此去經年千種風情。”
心意一生,夏廣再伸出手指,指向那雪白的浪花。
哧哧哧...
浪花分開一尺,兩尺,三尺,似是受到這力量的排擠。
同時夏廣隻覺力量在極劇消退, 他那硬生生分開了這三尺浪花的空隙裡,無數念正在瘋狂的撞擊。
這撞擊的頻率起初只是一般,然而隨著時間的推遲,卻是越來越快,越來越強烈。
像是大海深處落入了一條裂了傷口,流露出血腥的魚,被更多的狩獵者發現,而紛紛趕來。
夏廣收回了力氣,整個人幾乎像被抽空了力量一般,剛剛對抗的時間並不久,大概三分鍾的樣子,但絕大部分力量卻是在最後約莫二十秒時間裡消耗殆盡的。
只是在這對抗的過程之中,卻是莫名的感覺到自己的心念更加“強壯”了。
屠宰諸天神佛的怒意。
小樓一夜聽春雨的孤獨。
十面埋伏四面楚歌的絕意。
還有由於虧欠和自我暗示而對第三夢產生的感情。
都變得更加強烈。
“唔...那看來,此處倒還是個修煉場所。”
夏廣有些明白了這識海的正確用途,對抗,持久,然後變得更強。
既然想明白了,他也不再對著暫時無法踏入的識海進行探索,轉而順著這漆黑的沙灘岸線開始行走,身後走過的腳印,幾乎是刹那就被抹平。
夏廣並未走遠,只是在巨門附近徘徊了一陣,這岸線確實是長,可謂無邊無際,蜿蜒曲折,不知通往何等地方。
人間的雪地裡,神武王再次睜開了眼,卻是再一次的呆住了。
因為面前那青石上放著的白玉酒壺上竟然沒有半點覆雪,而眼前這天色也是未曾有半點改變。
如此說來,自己在識海之中度過了許久,而人間卻只是刹那嗎?
意識與現實,時間本就不是對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