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轉瞬又過。神武王依然未曾回來,幾份情報分別放在了陰影皇庭,與風廠,甚至其他一些黑暗的桌上。
那個男人最後出現的地方很清楚,是橫陽東西官道,山洪爆發,堵住了那裡的路徑,所以當地官府安排了官員,征召了農夫,前往疏路。
神武王就是在那疏路的口子,消失不見的。
此時,他騎著的黑馬還被捆綁在樹下,每日被喂著些乾草,除卻擔心雷雨天氣會被劈了升天,其余倒也過得輕松自在。
風廠見到自家主子“失蹤”,督主牛頭擔憂之下,自然派出了暗探,試圖去尋找。
沒多久,十多匹彪悍的黃鬃馬便是踩踏著塵土至了。
精英暗探們自然有自己途徑,來時已是了解的七七八八,隨後又順著那負責疏路的官頭兒的指示,開始攀爬堵路的泥石山。
然後,在高效的探索之下,很快有人發現了那垂落的蟒狀蔓藤有著攀爬痕跡,暗探們一合計,便是順著藤往上爬去,隨即去到了個小平台。
又繞著蜿蜒山道走到了此處的一個小峰頂,遠眺那峽谷深處。
可是,暗探們看到的卻不是山村。
而是霧。
滿眼的霧!
霧氣極濃,便是十米的距離都無法看清,再回頭,身後卻是暴曬在日光下,視線毫無阻攔,遠處山間一枝側出的樹杈上停著的飛鳥,也可以看得見。
以此為界,一邊大霧,一邊晴天,實在詭異。
兩邊竟猶如不同的世界。
暗探們也不傻,一邊派遣人返回稟告督主,一邊則是一系繩之法,三人在外把守,八人進入霧氣之中進行探索。
如此的探索持續了整整三日,一無所獲。
不僅如此,那迷霧越來越濃,待到走入其中,視線便是連半米的距離都不能至,為了防止墜落山崖,甚至只能小心翼翼的摸索著前進,進度極其緩慢。
風廠的暗探們自然知曉了此處的一些事,譬如那詭異的失蹤事件,譬如神武王來此也似乎是為了此事。
只是他們無法去相信神武王也會失蹤。
便是一個城市的人全都失蹤了,他們也不相信那個大人會失蹤。
他,可是天下第一人,權傾朝野,雄霸江湖。
六個時辰前。
遙遠,深谷,山村。
夏廣依然坐在井邊,再一次將村姑和三個小童整整齊齊的送回了井中。
這段時間的相處,他甚至與這四個不知是何存在的玩意混熟了,只是嘗試著交談,卻是每每失敗,因為對方從不好好說話。
要說,都是“嚶嚶嚶,不要,不要,別過來”這一類。
每當那村姑說出這樣的話,夏廣都是直接打死。
“既然與那魔影爆發有關,那麽...這東西應該會有反應吧?”
無法獲得更多信息的夏廣緩緩伸出右手,運轉著皮膚下那墨色的遊絲,這些遊絲是他前往廢棄京都,吞吃了魔影所獲得的。
一念之下,墨色遊絲被驅趕著匯聚,如春水裡大批蝌蚪,密密麻麻在肌膚下的血流裡竄湧。
所有濃黑,從手腕的卡口鑽入手掌,彌漫在五指,密密麻麻,不留半點空隙。
夏廣略微頓了頓,抱著試驗的想法,直接伸手,“啪”地一聲便是印在了那井口的雲絮環狀紋理上。
“似乎...發生了什麽改變。”
神武王感覺著周圍。
“是起霧了,是自然生成的,還是因為這墨色遊絲的原因?”
低頭,視線裡,墨色的蝌蚪似乎要從自己毛孔之間鑽出,但是那雲絮狀紋理上,卻是生出了一層“每次觸碰都會顯現”的薄膜。
像是在進行著交鋒。
這霧氣越來越濃,那村姑和小童再次爬出時,這一次顯得有些匆忙,待到爬到井邊時,看向夏廣的眼神竟然多了一絲情緒,然後便是直勾勾看著他的右手。
神色裡像是有些畏懼。
神武王凝視著攀爬在井口的村姑,觀察著她的神色,然後忽然提起手,往著那村姑伸去。
村姑一驚,急忙往井底爬去,動作極快,像是受到了驚嚇。
“有意思。”
夏廣自然不會讓它離去,盡管它爬的速度極快,那三名小童也是速度極快,但夏廣早已明白這村姑才是主體,而三名小童算是某種“衍生物”。
若是他出手速度極快,這些小童甚至都不會生成。
此刻,他伸手一抓,是哦這極強的吸附能力,那半人半鬼的村姑“嚶嚶嚶”叫喊著,卻是被再一次被吸了過來,灰白骨結的破體脊梁被抓在了神武王的手心,與墨色蝌蚪緊貼著。
“啊!!”
村姑發出尖叫,叫聲恐怖,尖銳,可以刺破耳膜。
下一刻,神武王就看到了難以想象的一幕。
他右手上的黑色蝌蚪忽然從毛孔裡傳出,幻化成一個爬出的詭異身影。
與這身影相比,那村姑的模樣,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這身影,神武王曾多次在空無一人的禦書房見過,每當他將手掌放在蠟燭前,牆壁上便會顯出這詭異影子的模樣。
五個女人的頭顱,模糊面容,猙獰的長發,滲人,可怖。
此時這五頭孤影化作閃電,迅疾而貪婪的撲出,很快纏繞在了那村姑身上。
村姑身子一激靈,像是失了控,雙手十根利爪開始了瘋狂抓扯著纏上身的影子,然而,一切卻是徒勞,那影子宛如纏繞住了獵物的巨蟒,一點一點的盤緊。
然後,五個頭撕裂開,張開了五張嘴,在淒厲而恐怖的嚎叫裡,一口一口將那村姑吞噬掉了。
夏廣就這麽看著自己右手爬出的影子,在吃著鬼,他也不去管束,只是聽之任之,因為無論如何,他能感覺到自己右手爬出的五頭黑影,無法擺脫自己的束縛。
換句話說,它某種程度上是受到自己控制的。
同時,夏廣自然也想看看,如此死去的村姑,能否再次復活。
進食,持續了一日一夜。
期間,霧氣越來越大,越來越濃。
夏廣能感受到某種奇妙的改變,似乎這一方天地被單獨的隔離出來了,然後在進行著某種自己無法理解的變化。
那村姑自從被自己右手爬出的五頭女鬼影吞了後,便果然是再也沒有從井底出來。
“是徹底死亡了?還是...”
夏廣看了看那五頭黑影生出的第六顆頭,忍不住苦笑道:“還是融合了?這種東西...果然不會死啊。”
無論如何,他只能繼續試驗下去,而不是半途而廢。
霧氣越來越濃,濃鬱的即便連夏廣也無法看清任何事物。
除了白,便是連聲音也消失了。
純白的世界,夏廣端坐著,他能感覺到這一方似乎被獨立出來的世界,想要同化自己,只要他選擇接受,選擇放開身心,那麽這種同化就會立刻被執行。
夏廣自然是抗拒,而不知何時,面前的黑磚古井消失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同化感越來越濃,似乎冥冥之中有一雙手,要拖著夏廣進入某個世界裡。
這種拖力,並不存在惡意。
而是自然而然的同化。
夏廣依然抗拒,他不會接受這份莫名其妙地邀請,然後說不定成為一個不知是什麽的存在,畢竟身為人類,他不會允許自己變得人不人,鬼不鬼。
又過了些時候,他開始注意到自己右手上的六頭黑影,已經完全爬了出去,發出水晶碎裂般的響聲,化成了粉碎的黑色卵狀的小塵埃,充斥入這霧氣裡。
只是這無數的小塵埃雖然彌散,卻依然和自己有著一縷聯系,似乎自己的右手便是它的發源之地,它無法逃離,此時似乎也不準備逃離。
擴散的黑色卵狀小塵埃很快覆蓋在了一片區域裡,這區域比原本的山村大了數倍不止。
這一切都無比清晰的顯現在夏廣的腦海之中,他甚至可以感覺到每一個塵埃所處的地方。
他的感知隨著每一粒塵埃擴散、飄揚、彌漫出去。
終於,這種延伸似乎到了盡頭。
卵狀的黑色塵埃開始不受控制的下落,在這一方地域的邊緣勾勒出了簡單的線,像是確定了地界一般。
然後,這一塊被“圈定”好的區域,開始了快速,而詭異的變化,就像是...“建設”。
而這“建設”卻是被籠罩在極濃的霧氣之下,無法被任何事物察覺,也許只有等“竣工”了,霧氣才會散去。
夏廣並不焦急,他預感此行所有的收獲,也許就在此處了。
秘密也就在此處了。
於是神武王便是安靜的開始了這漫長的等待。
三天之後。
粗糙的回廊般的牆,忽的從霧氣裡升騰了起來,以夏廣為中心,以地界為邊緣,那回廊錯落有致。
待到又是三日之後,則是可以見到基礎的輪廓了。
似乎,是一個古式的園林中,錯落有致的回廊!
又是三日,土地開始供起,形成矮山,而回廊竟然毫無崩裂之狀,就是隨著地形的改變,而起伏有序,顯得更有韻味。
只不過這種韻味,才這迷霧裡,卻顯得詭異而森然,毫無詩情畫意。
逐漸。
回廊上開始浮雕著一些圖案。
入口處,兩排紅燈籠掛了起來,每一個燈籠都紅豔的如同惡鬼的唇,忽的,毫無預兆的,便是全部亮起,仿是所有惡鬼睜開了眼睛。
只是一瞬,這些燈籠便是又都熄滅了。
夏廣知道,這只是“建設”的一部分,而距離“竣工”還有些時間。
他腦海之中已經有了初步的猜測。
這座之前的村莊,甚至那大沙漠綠洲裡的古墓,都是如此“建設”起來的,只是那種建設卻未必是通過人來執行。
而是那魔影爆發,隨著暴雨或是其他方式而形成了“種子”。
種子生根發芽,便是成了一個個詭異無比的地域。
此時,他帶著種子而至,融合了另一個種子,而形成了一顆變異了的種子,開始了屬於自己的“建設”。
會是什麽樣呢?
夏廣有些期待。
希望能有個魚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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