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北地的綠蘿禪院分院,深巷經文閣前,白眉老僧依然在掃著地,塵土靜逸,而無絲毫飛揚跋扈,全都籠罩在他的掃帚之下。
掙不脫,逃不了。
這些日,他自然也是聽說了那怪物的消息,此時卻是抬頭,臉上原本的悲苦之色也淡了,頷首道了聲“阿彌陀佛”,視線卻是看向皇宮方向。
腦海裡浮現出的卻是,三年前那小童拈花而笑的姿態。
當初相遇,無花也曾猜測這小童可能是大周皇家子弟,但他並不在意,盡管數年之前,他與大周遣派來截殺的高手正面對過,還虐殺了不少人。
嚴格來說,他與大周確實是敵對的,而且他的身世和可能的使命,也注定了他與大周絕不可能站在同一陣營。
隻是對於那小童,他卻沒有任何的厭惡。
老僧如是想著。
“也許很快就可以再見了,隻是那時我卻不再是如此模樣了...”老僧摸了摸臉上的人皮面具,苦笑著搖搖頭。
順手摸了摸懷裡的那一封信。
信上的內容很簡單,但筆畫之間卻是邪意盎然:邪花兄,一別十年,別來無恙否?
黑天子困於西蜀,生死不知,繼承者卻是遠遠不及,我教紅蓮聖使即可阻擋。
皇失其鋒,陰影潰散,而皇子皇女皆幼,此時正是你我行大事之時機!
殺天子!
無人繼位!
天下必然大亂,揭竿起義,順應天時,迎真空家鄉,而皇室得誅,豈非你我畢生所願乎?
半年之後,白蓮令會如約而至,想邪花兄必不會令我失望而歸。
末尾落款,則是白靈。
這信的意思很簡單。
黑天子出了事,後繼無人。
皇帝自己殺了所有能繼承皇位的兄弟姐妹,他死了,只剩下還沒斷奶的皇子皇女。
這時出擊,殺了皇帝必然天下大亂,然後造反,必然是最好的時機。
而這位名為白靈的人卻是謹慎的很,即便如此情形,卻依然要花費一年時間去觀察,也是去布局。
務求畢其功於一役!
老僧放下掃帚,信中提到了紅蓮聖使,他也是想起了那個少女的模樣。
瓜子臉,低眉順眼,一舉一動,皆有禮儀,像個小宮女似得,但這隻是她的一張面具,而瘋狂起來,一手火焰焚蓮刀便是屠戮的屍山血海。
她與那西蜀余家的仇恨,似乎是早已結下了。
但余家勢大,與皇室關系密切,便是她是白蓮教裡的聖使,也不敢輕易去報仇,也許因此,才將所有的恨糅雜在了武功裡吧?
她的名字...
似乎叫...王九影。
是個真正的神經病。
――
宗動閣。
夏廣在看書。
但他看的不是四書五經,不是經綸要義,不是詩詞歌賦,而是大周搜刮的江湖功法。
對於夏廣來說,甄選辨別出哪本功法厲害是最重要的。
甄選完了,翻一遍,就要再等下個月了。
這些別人也許歷時一生,甚至經過生死才能領悟的功法,對於他來說隻是翻一遍的功夫,對比下來,真的很氣人啊。
宗動閣合計三層。
夏廣想也不想,直接跑向最頂樓。
然而二樓三樓之間卻是有一扇單獨的厚重鐵門,門上有鎖,而從外觀之,一樓二樓皆有窗戶,三樓卻是封閉式的。
似乎三樓根本不是盛放功法之處,
而是個密閉的可以令人窒息的囚籠。 附耳與那冰冷鐵壁之上,卻是聽不到門後又任何聲音,最合理的推斷就是:這應該是個存放特殊功法的地方,需要帝王之家的恩賜之中的恩賜才能入內一觀。
夏廣很強開啟神隱,然後在靜音模式之中轟開這扇門。
但略一沉吟,卻是暫時打消了這個念頭,轉而開始觀察二樓。
首先的感覺,就是二樓與一樓的藏書量不同了,與一樓那功法放在一個架子上的做法不同,二樓的功法都是單獨存放,甚至有些功法被加鎖封存在玉盞之中,外面附以抄本以及歷代參悟者所留下的一些筆記,想來是一些古籍。
這些古籍筆法晦澀,對他一個才學習了這個世界文字三年的人來說,有些字甚至需要連蒙帶猜。
夏廣自然也不會去一一觀看,他的想法很簡單:先找到最古老的那本再說。
所以很快,一本爛的如被水洗過,再放在搓板上來回了幾次的功法出現在了他面前,可惜是存放在玉盞裡,加了鎖的。
夏廣拿起一邊的抄本,暫時關閉了“看到就學到最高層”的神武天賦,然後細細看了起來。
隻是看了一眼,他就放下了,不是因為不識字,而是因為這抄本全是拓印,所以其中字跡是隱隱約約,模糊至極,甚至像是鬼畫符。
按照神武的天賦特質, 自己應該是學會功法所描述的最高層次,但是這等連殘破都說不上的書,能學會什麽?
他又拿起抄本之下的一本筆記。
略作翻閱,卻是好奇的眯起了眼,這筆記裡的參悟者隻寫了一句話“異脈真的存在嗎”,這句話之後則是打了幾個大大的問號。
再拿起一本筆記。
那筆記則是以日記的方式進行描繪,“吾嘗立功而得以入宗動二樓,見此古本而心中甚喜,承蒙皇恩而得以一覽古籍,籍中描述文字奇異,便是暗自記下,待後在觀之”。
再翻過一頁。
日記裡繼續描述:“二十年後,再次入此閣樓,吾已確信書中所載絕非文字,故而此番吾試以真氣隨之而行。”
再過一頁:“走火入魔征兆,但不知為何卻應約感到山窮水複之際,未必沒有柳暗花明,調息半日,服以小金露丹三枚,當再試之。”
再翻一頁:“三日後,終於穿過此屏障,而卻感體內漸感焦灼,內力如火,以神為油,焚之生生不息,心神煎熬,運冰心訣,無效!”
再翻一頁,卻是已到了末尾,章節上之際潦草,顯示出當年書寫者心裡的煩悶:“體內隻覺火炎焚燒,無日無夜,唯有散功,才能平息,後來者還望慎之!莫要染指!”
夏廣沉吟片刻,將前後連貫起來,大概明白“這個好奇心很重的武癡,也不知是練對了還是練錯了,最終練出了個不散功就活不下去的結局”。
但無論如何,這本功法應該是針對內力的,很可能是殘缺不完整的,所以他隨手放下,丟在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