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燒雲燃燒到了西邊的天際。

　這一天，黃昏顯得尤為漫長。

　敖鸞站在萬靈殿，靜靜的注視著大地，看著下方那混亂的城市。

　佛祖用無上神通告知了眾生真相，它來的如此突如其然，整個三界都亂套了。

　“仙子。”

　水德星君出現在敖鸞身後。

　“找到兄長了嗎?”

　敖鸞問道。

　“沒有。”

　水德星君搖頭，遲疑了片刻，又問道:“我們都是虛假之物嗎?”

　“住嘴。”

　敖鸞冷笑:“如果是虛假之物，你怎麽會站在這裡?”

　水德星君神情黯然。

　遠處飛來的鎮元大仙聽到這句話，忍不住歎息一聲。

　那震撼的消息，讓不少仙人都產生了動搖，但其實最受打擊的卻是敖鸞。

　她如此喜歡孫悟空，而此時，卻有人告訴她，她的情感只是從另一個敖鸞身上複製的倒影。

　她受到的衝擊比任何人都大。

　但因為是領袖，她不能顯露一絲的動搖。

　“還真是堅強啊！”

　鎮元大仙心裡想著。

　東勝神洲，最北端的雪原上有一道人影在凜冽的寒風中行走，他搖晃著身子，然後倒在了地上。

　刺骨的寒意從背後的雪地侵染進來，孫悟空的眼中望著天空，仿佛能看到各地的混亂。

　三界已經亂了。

　但他的判斷卻不像往常那般果斷，知道自己該做什麽。

　“您在做什麽?”

　有人問道。

　孫悟空微微轉移視線，看到小鳳凰出現在右邊。

　“大王，跟我回去吧。”

　小鳳凰說道:“敖鸞姐姐派人到處找你呢！”

　孫悟空看著她，忽然有很多事情都明白了。

　“你是誰?”

　他問道。

　小鳳凰一愣:“我是小鳳凰啊！”

　“不……你不只是小鳳凰。”

　孫悟空說道。

　她是小鳳凰，但她不僅僅是小鳳凰。

　他收斂了自己所有的氣息，沒有任何人找到他，唯獨她找來了。

　“我在一本天書裡看過，數個大劫之前，大神通者們創造了一樣名為造物的寶物。”

　孫悟空說道:“當時的天尊使用了那樣寶物演化三界，卻一睡不起，在大劫當中隕落。”

　他看著小鳳凰:“就是你吧?”

　小鳳凰一下就沉默了。

　而後，她微微一笑:“你什麽時候發現的?”

　“剛剛。”

　孫悟空回答。

　雖然是剛剛發現，但從相識以來，小鳳凰就一直給他很奇怪的感覺。

　她表面看起來就像個小女孩，但偶爾有時候展現的特質，卻不像一個小女孩。

　尤其是在教導她的時候，孫悟空發現她學的特別快，就像提前知道很多事一樣。

　“你的真名叫什麽?”

　孫悟空問道:“為什麽要接近我?”

　他現在明白了，小鳳凰是真的，卻只是這位天尊在這個世界選擇的一個身份，目的就是接近他。

　“時間太久，我已經忘記我叫什麽了。”

　小鳳凰走到孫悟空身邊，說道:“你可以把我稱呼為幽靈。”

　她蹲下身子，靜靜的看著孫悟空。

　“你和我是一樣的。”

　小鳳凰說道:“你已經可以聽見三界毀滅的聲音了。”

　“……沒錯。”

　孫悟空耳邊能聽見齒輪逐漸脫落的聲音。

　天書推演了兩百年，力量正在迅速消失，很快的——這個三界就會毀滅了。

　“你現在有三個選擇。”

　小鳳凰說道:“一個是離開這裡，佛祖的淨土並沒有他想象的那麽厲害，三界還是會毀滅。”

　“第一個是和佛祖合作，他寧犯貪戒，也要渡化你，是為了借用你的力量，完成最終的淨土，讓淨土永存下去。”

　孫悟空眼中閃過一道光:“可能嗎?”

　“當然可能。”

　小鳳凰笑道:“你是造化的主人，只要留下來，塑造一個自給自足的淨土，是完全可能的。”

　孫悟空沉默片刻。

　“第三個選擇是什麽?”

　“第三個……”

　小鳳凰指了指自己:“和我合作。”

　“佛祖要你完成淨土，但淨土真的一點也不可愛。”

　她站了起來。

　“我們是同伴，你想要什麽樣的世界，我都可以幫你，沒有我們兩個做不到的事情。”

　小鳳凰向孫悟空伸出手，雙眼帶著光芒，充滿期待的看著他。

　“我有經驗，和我一起吧，我幫你建造完美的萬靈國。”

　孫悟空看著她的手，然後什麽都明白了。

　“過去的那位天尊……”

　他拍開小鳳凰的手，獨自一個人站了起來:“她拋棄了外面等待她的人，而選擇了虛假的世界。”

　小鳳凰的笑容消失了。

　“這三界是虛假的，就算我救得了一時，它也不能長久。”

　孫悟空接著說道:“你就是證據。”

　小鳳凰自稱幽靈，出現在這個三界，就代表她過去創造的三界已經毀滅了。

　造化所創造的世界，不可能無止境的延續下去。

　“那又怎麽樣。”

　小鳳凰的臉沉了下來:“我承認它最後消失了，但它的存在比外面一個大劫的時間更久，我的子民們最終走的很安詳，比外面更快樂。”

　孫悟空覺得有些可悲。

　“跟我聯手吧，在這造化的世界，我們能讓這三界維持很久。”

　小鳳凰說道:“就算最後它消失了，我們兩個還能活下去。”

　“你不希望見見未來的世界嗎?”

　小鳳凰問道:“我們兩個待在這裡，不懼天災大劫，未來有機會出去，可以出現在你希望的世界，這不是很好嗎?”

　孫悟空搖了搖頭，伸出手，手上浮現出了無字天書。

　“造化！”

　小鳳凰瞳孔一縮:“你要做什麽?”

　“我要回家。”

　孫悟空回答，決心定下的時候，天書就回應了他。

　“你、你要拋棄這裡嗎！”

　小鳳凰忍不住退了一步。

　“為了外面的那個世界，你要拋棄這裡?”

　她大聲問道:“你在這裡待了兩百年，難道比不過外面數十年的光陰嗎！”

　“即便如此。”

　孫悟空撫摸天書，天書仿佛因他的意志而歡喜。

　這本天書的力量無與倫比，世間無出其右，它是真正的造物主。

　那群大神通者們成功了，他們創造了推演、演化三界的至寶，但它實在太完美、完美到它創造的三界，都是真實存在。

　完美，就是天書最大的缺陷。

　“你已經失敗了。”

　孫悟空看著小鳳凰。

　她在天書中迷失了自我， 但他不會。

　應當破碎的東西，自然就該破碎。

　這就是天書為什麽拋棄小鳳凰，而選擇他的原因。

　天書需要的不是一個奴隸！

　孫悟空騰空而起。

　“我會給你證明。”

　火焰在他眼中燃燒:“還有第四種方法。”

　天書在他手中顫動，三界在他的意志下加速崩潰。

　小鳳凰抬頭看著孫悟空。

　那燃燒的身姿，仿佛才是造化之主應有的姿態。

　這黑暗而深沉的終焉之地，仍有一絲閃耀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