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幸和李蓉蓉一唱一和,看似輕描淡寫,卻在言談中透露出一個恐怖的事實。
十八個娃娃。
十八個魂。
“好了,該你說說了,這些藏著魂魄的娃娃,是否為你所害?”
裴子幸轉過頭看著祁書宜,慢慢問道。
語氣很冷。
有些意外地是,祁書宜這時反而有些坦然,環視身邊都在盯著自己的眾人,輕聲解釋了起來。
“我其實也是在發現面具能夠與娃娃溝通之後,有時隱約感到還有其它的聲音,這才發現了這個地下室的。我和你們一樣,一開始是震驚,後來在疑惑中進行了許多猜想,這才慢慢倒推出一個最可能的真相。”祁書宜一手抱著娃娃,一手撫摸著膝上的陶瓷面具,“張虎他當了一輩子的‘面具張’,真正的本事也就在製作面具溝通新魂上,其它方面並沒有什麽突出之處……是他女兒重病,才刺激他不停研究這寄魂之法,在這個過程中就需要不停地試驗。”
“試驗最適合魂魄寄居的材質?”李蓉蓉開口問道。
“哦,對了,你是女鬼……那你應該能感覺到吧,地下室那些娃娃中或多或少地尚失了神智,大部分都已經成為混混沌沌、只有本能的存在了。若不是加了一些禁製,那些娃娃說不定會襲擊一切看得見的人。”
“嗯,確實。”李蓉蓉點頭。
“也許是張虎不如裴大師精通陣法,反正他研究出來的這個移魂之法很講究寄宿體的材質……我不知他從哪裡弄來的新魂,總之在不停地試驗之下,他終於找到了最合適的材料。”
裴子幸瞟了一眼那個醜娃娃,問道:“皮製?”
“嗯,確切來說,是人皮。”
白胡兒和小耗子對視一眼,心想果真如此。
“哪來的人皮?”
裴子幸想起了小時候聽過一首令人細思極恐的歌曲——《阿姐鼓》。
人類歷史上不乏各類人皮製品,可每一件,都伴隨的是一個悲慘的故事。
“張虎自己的……地下室有一個豬皮做的娃娃,也是魂魄意識保留得相對完整的一個娃娃。”祁書宜攤了攤手,說道,“張虎應該是認為人皮更具有靈性,因此在女兒去世的那天,他將自己關在房裡,割下來大腿上的一整塊皮膚……我後來給他換過藥,曾經看到過那個面積極大的傷口。”
一個人割下自己的皮膚,簡單敷上一點藥粉後便開始用染滿鮮血的雙手一點點縫製出一個娃娃。
不能再苛求還要將娃娃做得好看了。
“但是剛才我就問過,一個人的魂魄到底能在娃娃體內暫寄多久,你告訴我是半年左右。對不對?”裴子幸皺眉問道。
“是的。”
“張虎對地下室這些娃娃的試驗也是在女兒移魂寄居之前,現在女兒都已消散兩個月了,那些娃娃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到現在還全部有魂。”
“不,試驗一直在進行,直到小女孩的魂魄徹底消散才真正停止。”
“不是已經測試出人皮效果最佳麽?”
“因為換了一種試驗……我在找到了這個地下室之後,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趁張虎沒在家時偷偷下去看看。我發現有些娃娃體內的魂魄消逝之後,很快便有新魂補充……再往後,地下室內偶爾還會出現其它的東西。”
“什麽東西?”
“屍體,新鮮的屍體。”
“他是在試驗回魂之術?”裴子幸眉頭越皺越深。
“嗯,按小女孩的說法,張虎對身體未亡之人如何回魂還是有辦法的,可像小女孩這樣身體機能已經被癌細胞徹底毀壞的,連他也束手無策……所以,我想他之後弄來新魂和屍體,就是想試驗如何將魂魄轉嫁到別人的肉體之中。”
“可是他沒有成功……”
祁書宜眼神有些黯然,輕聲說道:“對,否則小女孩也不會消散了……在那之後,地下室就再也沒有出現過屍體,那十八個娃娃也就扔在那裡沒人管了。”
如此說來,試驗進行到兩個月前才停止,確實有可能到現在那些娃娃體內的魂魄都還未消散。
裴子幸和李蓉蓉相互看了看,都沒有說話,而是各自思考著祁書宜這番話的真實性。
裴子幸之所以一直沒有使用法陣測謊,是因為現在屋內除了他和祁書宜還有另外的一人一妖一鬼。
雖然看上去都不壞,畢竟相處時間不長,如非必要還是沒必要將所有的本事展現在人前。
這時,祁書宜的手機響起了一聲短促的短信鈴聲。
她瞟了一眼手機屏幕,臉色驟變。
有些顫抖地放下手機,她又看了看隱隱將她圍在中間的幾人,有些嘶啞地說道:“我有事,必須先走了。”
“什麽事?”小耗子問道。
祁書宜沒有回答。
她只是將娃娃抱得更緊,然後猛然將面具帶上。
陶瓷面具細膩輕薄,緊緊貼在她的皮膚上。
“砰!”
臥室裡傳來一聲巨響。
只見一個豬皮製成的娃娃將衣櫃門用力撞開,然後,十多個造型各異的醜娃娃便紛紛掠出。
大部分都以一種癲狂的姿態向裴子幸他們撲來。
情況過於突然,幾人雖然不至於打不過,可一時間都有些忙亂。並且這些娃娃不怕疼痛,被踹飛打倒後往往又能迅速爬起,仍然前赴後繼地襲來。
特別是一些金屬製作的娃娃,除了齊子桓的左拳能夠一拳毀壞掉它們一部分身體外,白胡兒的利爪和小耗子的桃木劍都沒有很大的效果。
幾人原本是隱隱包圍了祁書宜,這時起身戰鬥,反而像將她護在了圈內。
祁書宜看了一眼在一旁並未動手的女鬼李蓉蓉,咬咬牙埋頭衝出門去。
李蓉蓉也看了她一眼,並不阻止。
五分鍾後,幾人才將所有攻來的娃娃拆碎,然後又花了幾分鍾時間,才將躲藏起來或者試圖溜走的少數幾個有理智的娃娃一一抓回。
“你剛才為什麽不阻止她離開?”
裴子幸皺眉問著李蓉蓉。
他並不在意對方不出手幫忙拆娃娃,這些娃娃還不至於有什麽危險,但卻對女鬼竟然眼睜睜看著祁書宜離開感到無法理解。
“她看上去挺急的,好像真有事兒。”
“你沒聽出她剛才有些地方說謊了?”
“你說說看。”
“她說她沒有殺過人,可那人皮娃娃身上的陣法我研究過,張虎想得複雜了,按照他的方法想要完成移魂暫居,還需要將這法陣延伸到外部,也就是還需要在受術人身邊畫上不少符號,其中錯上一點就前功盡棄……我不相信她沒有練習過就敢回家對付母親,而且在齊書彬身上隨手一試就成功了。”
“有道理,還有嗎?”
“還有就是在女兒死後,張虎明明已經放她離去,這期間她還時不時在地下室看到屍體,正常人都會嚇得趕緊走掉,可她卻沒有。”
“也許她在等。”
“等什麽?”
“等待一個練習的機會。”
女鬼說完,指了指剛才抓回來扔在臥室裡的幾個娃娃。
其中一個木製的,即不畏縮,也不癲狂。
而是走到床頭的牆邊,輕輕拉開簾幕的一角。
伸出手指輕輕碰觸著每一個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