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疾走,慎毋怯而反顧。? ww?w?.?”【潛書利才】
沉默了半晌,荀才想起該要跟對方說些什麽話,他此時也被頭頂的一絲若有若無的赤氣吸引,抬頭悵然望向天穹,忽而說道:“孟德可是在怨我?”
“我不曾怨你!”曹操把手一揮,堅定的說道:“我征戰數年,歷經背叛何止一次兩次?呂伯奢、張邈、陳宮等人,他們既然棄我叛我,我又何必對彼等心存仁恕?如今既為仇敵,便當以生死相見,哪能像婦人、小兒輩一般執著於昔年恩情?”
若說是曹操心軟、念舊情,不願殺張邈,荀是斷然不信的。他認定自己看人的眼光,曹操是心存野望的梟雄,絕不會被感情左右,可曹操這些天又為何拖慢行軍腳步,對此事表現得不甚急切呢?這樣做,豈不是顯得優柔、猶豫不決了麽?
荀忍不住往深處想了想,認為曹操這般行事絕不簡單,他小心避開了這個話題,淡淡道:“明日如何,全賴曹公了。”
曹操低著頭,專注的看著愛馬進食草料,對荀的離開恍若未覺。荀是個聰明人、正人君子,同樣也是個很好騙的人,曹操抬起頭看著荀離開的背影,眼底抹過一絲銳芒,知道荀對自己抱有一絲歉意,那麽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值了。
“主公。”中軍校尉史渙帶引著一個魁梧的漢子走了過來。
“嗯。”曹操淡淡的應了一聲,抬頭望去,只見這名身材高大的漢子長得沉毅果敢、穩重踏實,目光中便帶了幾分賞識:“早聞陳留典君隻手旗的大名,當初孟卓還想將爾托付與我,沒想到時移俗易,倒成了這般境況。史渙你也見過了,今後打算如何?”
“張府君也曾與在下說起過曹公,史兄更是稱讚不絕,說曹公雄才天下少有。”典韋拱手作揖,客套幾句後,神色黯然:“我既奉張府君為主,府君尚在,我不敢再做他想。”
史渙是任俠劍客出身,浪跡兗豫之間,頗有豪氣,與典韋等一乾遊俠之間頗有私交。如今雖在曹操帳下守護中軍,成為中軍校尉,但也仍舊與一乾江湖舊友保持著聯系,典韋就是其中之一。
“你放心。”曹操上前一步,抬手拍了拍典韋的肩膀,典韋的肩膀高至曹操的額頭,但曹操抬手伸向對方的時候自信十足,絲毫沒有任何違和。他知道典韋內心的堅守,能做到這一步已經實屬不易了,所以他也不急著相催:“我雖保不住孟卓與孟高二人,但他們的家眷、親族,我可以擔保無虞。至於你,我打算暫時托付給夏侯元讓,他是東郡太守,今後收復東郡,你多得是機會贖罪。”
“謝曹公寬愛!”典韋厚實的肩膀被曹操輕輕一拍,便如山嶽傾頹,轟然拜下:“只是故主尚在,我不敢另受職俸。”
“那就暫歇少許時日。”曹操眼底裡流露出的欣賞更濃了,不卑不亢、忠心侍上,又善於為自己、為主公做最好的選擇,這樣的人物,只要再打磨,便能予以大用畢竟這是張邈留給他的:“聽說你善舞雙戟,等以後空閑,你再舞給我看。”
十月初六,姍姍來遲的曹操終於趕至雍丘,在享譽盛名的朱面前,他擺足了作為一個晚輩的姿態。約束部眾,輕裝簡從,帶著隨軍而來的東平相荀、從事王必等謀臣,入城拜見前將軍朱,以及見到了揚威將軍樊稠、河南尹駱業、繡衣使者兼參軍事賈詡等一行朝廷派駐關東的文武要員。
“張邈賊首,敗北潛逃,致使我軍雖下陳留亦不能稱獲全功,報至禦前也會受人責難。幸而有曹鎮東出手相幫,於來路阻截賊首,讓我等也好寫就捷報。”朱威嚴的坐在主位之上,捋須笑道:“曹鎮東不來則已,一來便立下功勳,殊為不凡。”
這是有意對曹操的功績拔高,雖為朱之下的二號人物,但排起將職來卻坐於曹操下首的樊稠此時冷不防的哼了一聲,聲音毫不掩飾,顯得十分粗鄙無禮。
曹操沒有理會樊稠的態度,也不客氣,面帶笑意的向朱拱手說道:“能為朝廷解憂,是在下分內之事。”
“久聞鎮東將軍之名,今日一見,果然不同一般。”賈詡忽然笑道:“天子既已將兗、徐二州托付,必然是深知將軍之能。現下河內已定,淮南將平,兗州唯有東郡未複,將軍在此地經年彌久,還請多為前驅。”
河內已經平定了?
曹操不經意的抖了抖眉,淮南袁術單獨對陣劉備、田疇其中一方,倒能平去幾分秋色,可若是同時面對劉備、劉艾等人的進攻,難以招架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而且朝廷在豫州、揚州方面似乎還有留有余地。所以在聽聞淮南將平,並未讓曹操驚訝多少,只是河內的消息,卻讓他有些動容。
“孟德有所不知,就在數日之前,護匈奴中郎將張遼奉詔兵出上黨,於朝歌擊退袁熙。”朱看到曹操詫異的神色,眯著眼笑道。
曹操臉色有些慎重了,他略一猶疑,遂拱手道:“竊觀朝廷動兵,似有重振關東之意,卻不知聖意如何?戰期又定於何時?”
“天意渺遠,這就非你我所能知之了。”朱簡單的回了句,又拿眼盯著曹操,越發覺得這個相貌奇偉、身材短小的男人不簡單:“賈參軍適才所言,不知孟德意下?”
曹操立即正襟危坐,肅容道:“既食君祿,願奉君命。”
雙方第一次會面就隻討論戰事,全然無視了張邈等人的下場,或許這原本就是微不足道的事情。東平張氏三族,合計千人的命運,早在這次會見之前便一錘落音了。
就在議定軍略的當日,曹操奉命處死張邈、張超等賊首,其家人子弟,皆被遷往涼州安置。隨後兩廂點齊兵馬,以曹操率本部在前,朱率中軍在後,前後呼應,直往東郡而去。誰知大軍還沒到黃河邊,就聽到一個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的消息。
袁紹署任的東郡太守臧洪,在得知張超戰敗身死之後,仰天大哭三聲,便在房中帶著對故主張超的愧疚與哀悼、對一直秉持的道義是否正確的掙扎與痛苦,拔劍自刎了。
臧洪部眾呈鳥獸散,田芬也不敢再留,點齊家私便往河北逃去了。
朱等人尚未出師便得到這樣的戰果,讓眾人都意猶未盡,就在朱考慮是否繼續進兵的時候,一道詔書從長安飛馳而來,拉住了他們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