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到了上午十點半左右，哨兵們下哨返回了連隊，張浩就說道:“腦門，你替我打牌吧。”

“啊?”正看著牌面的大腦門不禁一愣，疑惑的問道:“那你呢?”

“我去剪頭髮！”他揪了揪頭頂的長發，又指了指正在換衣服的小鬼，“諾，李班長回來了。”

剛才，他看的分明，大腦門的眼中充滿了欣喜的目光。

從開始打牌，他就在一直偷偷的觀察著大腦門的舉動，無論是主動給大家拿零食還是獨自到角落裡打電話，大腦門的臉上都充滿了落寞的神色。

他就知道，大腦門也想打牌。

現在，小鬼回來了，正是一個交換的好機會。

張浩衝在座的幾個牌友笑了笑，說道:“班長，排長，我去剪頭髮，讓大腦門上吧。”

“那行，”阿步應了一聲，扭頭喊道:“李班長！李班長！”

“怎啦?”小鬼扭頭看了過來，臉上充滿了疑問。

“班長，有沒有時間啊?給小胖兒剪個頭髮。”

李事成看了張浩一會兒，才笑著說道:“沒問題，在這兒剪還是去理發室?”

“去理發室吧！”張浩主動開口說道。

理發師就在三班宿舍隔壁，說起來倒也不遠，僅僅是幾步路的事情。

“那行，我去準備一下工具。”小鬼抬腿就走了出去，剩下的人就看向了張浩。

李天樂忍不住唏噓道:“小胖兒啊小胖兒！”

“怎啦?排長！”

“又是一把牌的功夫啊！”

眾人立刻就笑了起來，張浩挪動身體坐在床邊，大腦門和阿步抬著他就到了理發室。

“等剪完了就叫我們啊！”

“哎，知道。”他應了一聲，目送兩人離開，才扭頭大量起了鏡中的身影。

或許是在屋裡憋了十多天的原因，他的膚色比起在輪訓隊那會兒要白了不少，臉蛋也胖了一些，顯得有些嬰兒肥的樣子。

他的左腿上打著厚厚的石膏，大腿上的肌肉明顯縮減了一圈，看得他不禁一陣歎息。

旁邊的小鬼突然問道:“歎什麽氣啊?”

“沒事兒，就是覺得挺不舒服的。”

“慢慢的就習慣了，”小鬼試了試電推子，狹小的房間裡頓時響起一陣“嗡嗡”的聲音，就聽他問道:“想要個什麽髮型啊?”

“班長，你還會剪髮型啊！”他有些震驚的扭頭看向小鬼，兩人還是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的接觸。

小鬼長得有些像是混血兒的感覺，兩側的顴骨微微外凸，留著一頭板寸，看上去顯得十分陽光。

他說話的時候還會露出一邊的虎牙，偶爾蹦出來幾句河南話，聽著倒也有幾分意思。

見到張浩一副詫異的樣子，小鬼就笑著說道:“怎麽，不信你班長有這個實力?”

“不不不，班長，我想剪的好看一點兒。”

是的，張浩的要求很簡單，從入伍到現在，整整一年的時間，他的頭髮幾乎都是狗啃似的亂剪一通。

新兵連那會兒根本就沒有提髮型的權力，基本上和光頭沒啥區別;等下了連隊，北門老兵們根本就不會剪頭髮，唯一一個二把刀還是狗震。所以，他的頭髮幾乎是野蠻生長，樣子也可想而知了。

小鬼走到他身後，看了一會兒就說道:“完全交給我，有沒有信心?”

“有！”他很直接就答應了，畢竟，能找一個士官給他剪頭髮，他就挺知足了。

——

中午，張浩照例留在連隊，不過這次他的手裡多了幾本小說和雜志。

聽大腦門說，雜志是從二排劉紅軍班裡借來的，他就猜測可能是劉紅軍通過張松從圖書室拿來的，

因為劉紅軍和張松的關系一直不錯。他獨自靠在床頭，一個人端著小說看的津津有味兒，甚至連外面的腳步聲都沒有察覺。

直到感覺眼前的光線一暗，他才疑惑的抬起頭來，神色頓時一愣，“你怎麽來了?”

“我怎麽就不能來啊?”鴨脖拿起他手中的小說看了看封面，嘟囔道:“你這小日子過得可以啊！”

“呵呵~，”張浩無奈的笑了笑，把書放在一邊，說道:“要不然咱們換換?”

“別！原諒我這一生不羈放縱愛自由、”

“切！”張浩投給對方一個鄙視的眼神，“你當我不知道Beyond啊?”

“咦，可以啊！”鴨脖忍不住笑道，“《終身製職業》好看嗎?我最近在看《狙擊手》。”

“《狙擊手》確實不錯，《終身製職業》也不錯，不過還是沒有電影好看。”

“你那不是廢話嗎?”鴨脖甩給他一個鄙視的眼神，抬手敲了敲他腿上的石膏，問道:“什麽時候卸貨啊?”

“下下周吧，春節前肯定沒問題。”張浩岔開話題，問道:“你怎麽來連隊了?不去吃飯啊?”

“我哨兵！這不是連隊要出板報嘛，就讓我過來了。”

“喲，沒看出來啊，咱們鴨脖同志還是板報小能手呢！”張浩笑著調侃起來，惹得鴨脖一陣白眼。

“那可比不上你張大排長，沒準以後哥們兒就跟你混了。”

張浩的神色不禁一黯，苦笑了兩聲就壓下了心裡的煩惱，距離退伍還有一年的日子，得過且過吧。

他繼續問道:“我聽說你在學PS?”(注1)

“嗯，”鴨脖也變得認真起來，解釋道:“多學一門手藝，你看看老侯，在連隊多吃香啊！”

兩個人不禁同時點了點頭，老侯這人真的嚴格去說，軍事訓練成績一般，工作也就那樣，但是他什麽事情都能做。

無論是攝影攝像、刻錄光盤、電腦維修、汽車駕駛、主持司儀……都能夠按質按量的完成，需要的時候，還能客串一下廚子的角色。

老侯這個人，他的強大就在於無所不能！

“鴨脖，你能夠隨便進電腦房?”

“指導員批準的，你要是想學的話，可以找指導員說說。”

張浩的眼中迸發出一陣向往的光芒，可是很快就熄滅了下去，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了腰間。

如果不能站起來，一切都是白搭。

兩個人又聊了一會兒，等樓下傳來口號聲的時候，鴨脖就說道:“小胖兒，好好休養吧，我先撤退了。”

“嗯！”他點了點頭，目送鴨脖離開，看了一眼床邊的小說，沒有再拿起來。

片刻之後，阿步第一個走進了屋裡，看到地上的馬扎，不禁問道:“小胖兒，你能下來了?”

“沒，”張浩搖了搖頭，解釋道:“是鴨脖來了一趟，他這幾天在連隊忙著出板報。”

“哦——！”阿步的眼睛迅速轉了兩圈，說道:“出板報啊，有意思，我也可以試試。”

說完，他的臉上就露出了燦爛的笑容，繼而問道:“小胖兒，我聽說你寫文章挺好的?”

“還行吧！”

“那你寫幾篇連隊需要的，你懂怎麽寫吧?”

張浩不禁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阿步的意思，連隊需要的無非就是政治宣傳類的文章，隨即點了點頭。

“班長，這個沒問題。”

“好！”阿步雙手一拍，就興奮的轉了兩圈，自顧自的說道:“等侯班長回來，這事兒咱們就敲定了。”

阿步會畫畫，這是他的特長;張浩會寫文，他負責配合;加上一個老侯做統籌，三個人確實很搭配。

“阿浩，吃飯了！”大腦門拿著保溫桶從外面走了進來，很快就給他收拾好了飯菜。

張浩緊接著從床上挪到床邊，阿步突然大叫一聲，“可惜了！”

“怎啦?”人們不解的問道。

“忘了給小胖兒買雙棉拖鞋了，洗完澡我還記著這事兒呢。”

張浩低頭看了看右腳，現在大冷天的還穿著夏天的拖鞋，確實感覺冷颼颼的。

“哎呀，沒事啦，等晚上吃完飯回來的時候去超市一趟就行了。”

“對啊，到時候咱們又有理由逛超市了！”阿步露出一臉的壞笑，惹得張浩頓時一陣無語。

——

下午，班裡的人們依舊把牌桌放在了張浩的床邊，不過張浩並沒有參與其中，而是和付紫陽坐在了一起。

付紫陽本來是過來要雜志的，他不喜歡打牌，也不喜歡太熱鬧的場面，就準備一個人找個安靜的地方看書。

於是，就被張浩給留了下來。

“小胖兒，我聽說你準備考軍校?”

“是啊，不過，現在肯定是沒戲了。”

“不一定，”付紫陽搖了搖頭，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架，說道:“軍官和戰士不一樣，這兩者有很大的區別，你不能用一名戰士的角度去思考這個問題。”

張浩不禁感到一陣發懵，雖然知道這其中有問題，但是卻找不到那個具體的問題點。

他愣了好一會兒，才問道:“排長，你說的是什麽意思啊?”

付紫陽沉思了一會兒，才回答道:“你知道軍隊為什麽會分為高、中、低級軍官和戰士嗎?”

他搖頭，從來都沒有聽過這樣的問題，更別提去思考了。

“那你知道戰略指揮和戰役指揮的區別嗎?”

他繼續搖頭，根本就聽不懂對方在說什麽。

“那我簡單的說吧，兩支部隊打仗，總得有人指揮，有人衝鋒吧！”

“嗯。”

“就拿連隊來說，連長就是負責戰略指揮的那個人，他是作戰計劃的制定者，而你們就是執行者。”

“嗯！”

“班排長在這場戰鬥中起到的就是承上啟下的作用，他相當於一個橋梁，把你們給連接起來。

如果把連隊比作一個人的身體，連長、指導員就是大腦，官兵們就是軀乾，大腦控制軀乾，明白了嗎?”

張浩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說道:“似乎、明白了一點。排長，你究竟想要說什麽啊?”

“管中窺豹，你可以把連隊往大了說，比如團、師、集團軍甚至更高，這個位置雖然有所改變，但是關系是不變的。

我想說的是，未來戰爭打的是信息化和智能化，你的身體不好，只要腦子夠好，那就沒有問題！”

“哄”的一下，張浩的腦袋就像是決堤了一樣，抓住了什麽要點，但是依舊是一團亂麻的感覺。

付紫陽見他的反應，不禁笑著說道:“小胖兒，以後多讀書，對你會有很大的好處。

如果有機會的話，一定要進軍校學習，你的視角將會變得和現在完全不同。

軍官要考慮的是全面戰場，而戰士要考慮的是單兵戰場，這兩者的區別太大了。”

張浩足足沉默了好幾分鍾，才無比認真的說道:“排長，你以後能多跟我講講嗎?”

“行啊，反正我也沒啥事兒。”

“謝謝排長！”他笑著道了聲謝，然後附身從床頭櫃裡把積攢的雜志拿了出來，說道:“排長，我這裡就這麽多了，你要是想看就全都拿走吧。”

“(ノ⊙ω⊙)ノ謔，這麽多呢！”付紫陽看著將近二十本雜志不禁露出一絲震驚的神色來， 緊接著問道:“那你呢?”

“我都看過了，可惜，沒有新的雜質可以看了。”說到這裡，他的神色不禁黯然起來。

付紫陽接過雜志，笑著問道:“你想不想看電影?”

“想啊！可是我動不了。”

“那不是問題，你等我一會兒啊！”說完，付紫陽就起身走了出去。

“哎——，”張浩歎了口氣，從床頭櫃裡摸出一瓶可樂，往嘴裡灌了兩口，才壓下心中的煩悶。

行動受限，對他的影響實在是太大了！

不一會兒，付紫陽拿著一個筆記本電腦包回來了，對他笑著說道:“怎麽樣?”

“啊！”張浩頓時目瞪口呆，沒想到付紫陽會吧筆記本電腦給他。

學員軍官們人手一台筆記本和一部手機，簡直讓人羨慕的想要衝上去搶了他們的，可那也僅僅是想想而已。

付紫陽熟練的拿出電腦，插上充電線，問道:“哪有插座啊?”

張浩一陣皺眉，突然喊道:“腦門，腦門！”

“哎！”正在打牌的大腦門猛的喊了一聲，扭頭看過來，問道:“怎啦?”

“班裡哪有插座啊?”

“臥槽！”看到床上的電腦，大腦門也震驚了。緊接著牌桌上的人全都變成了一個模樣:目瞪口呆！

阿步指著大腦門的床鋪說道:“那個後面有插座。”

片刻之後，電腦屏幕上就出現了畫面，眾人立刻發出一陣驚呼，“小胖兒，你這是要上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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