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近黃昏,霞光萬丈下,雙方兩萬余人的激戰,仍在繼續,將士依舊死戰,殺聲不見削減。
從賀魯之議,突厥軍集中虎師、豹師精銳,對王懷珍中軍發起連綿不斷的進攻。騎軍強擊步軍軍陣,付出的代價自然不小。
然突厥的將領們狠勁兒一上來,也顧不得每時每刻都在加大的傷亡,一輪一輪地驅使著士卒衝擊周軍中軍。此前王懷珍估計也是預想過突厥人可能的應對,故布下防禦朕勢,而做下最穩妥的準備。
然而準備好是一回事,真正戰鬥起來,局勢便不可控了。
困獸猶鬥,何況一群獠牙還算鋒利的狼,發起瘋來,主要承受進攻的周軍中軍這邊壓力就大了。
王懷珍在牙兵的層層護衛下,滿臉嚴肅地盯著眼前激烈的戰鬥,突厥人的瘋狂,實在出乎他的意料。中軍的箭矢早就消耗乾淨了,如賀魯所言,周軍出擊,算得上輕裝疾進,並不是裝備齊整的完全體。
眼下,雙方短兵相接,以盾陣強抗突厥,已近一個時辰。觀察著戰場情況,口中命令不斷,微調著防禦。
面對突厥人不要命的衝擊,尤其是那虎師,戰鬥力著實不可小覷。周軍將士依舊勉力支撐著,那乾受元徽勝仗所染的將軍都尉們也很盡力,然而王懷珍卻已感覺到了,己方已近極限。若突厥人如此高強度的進攻再持續一段時間,只怕就擋不住了。
“大將軍,讓左右兩翼分人支援吧!”一名都尉快速奔至王懷珍身邊,高聲道。
面上閃過遲疑,王懷珍還是搖了搖頭,指著兩翼監視著突厥千騎道:“兩翼若貿動,必中敵下懷,恐為其找到機會!”
“再這樣下去,怕弟兄們扛不住啊!”都尉焦急道。
王懷珍的中軍,基本都是征調的河北諸州府兵,這些人的戰鬥力雖然不弱,但終究是有極限的。
眉頭緊皺,王懷珍望了望夕陽,沉聲下令:“天色已黯,讓將士們熬至天黑,突厥人就不敢再衝了!”
“傳令左右兩翼,緩緩向中軍靠攏......”略作考慮後,王懷珍,還是下達了一則命令。
“突厥人太瘋狂了吧!”嚴備警惕著當面敵騎的左翼陣中,李元芳眺望著不遠處的激烈拚殺,凝聲道。
“一個半時辰,死傷慘重下,攻擊竟未嘗停息......”嘴裡感歎著。
元徽自兩名親兵背上躍下,神情有些凝重:“突厥人這是在玩命,賀魯顯然意識到危險了。倒是此人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夠激發出突厥人如此戰力,卻是讓人驚訝!”
“臨死反撲,最後的瘋狂罷了......”李元芳搖了搖頭:“中軍那邊依舊穩若泰山,突厥只怕已是強弩之末,天也快黑了,如此高強度的進攻,突厥人維持不了多久了!”
看了李元芳一眼,元徽淡淡道一句:“面對如此高強度的進攻,中軍又能堅持多久?”
“元將軍是說中軍情況不妙?”
踮起腳,朝東面再張望了幾眼,元徽沉聲道:“王大將軍大纛未曾後移寸步,然雙方戰線已經後移上百步了......看起來,我軍層層截擊,然而......”
“要不要派軍增援?”張殷見狀問道。
元徽搖了搖頭:“中軍沒有命令,還有,眼前的突厥人,就等著我們露出破綻了!我們一動,他們必動!”
說著,元徽的目光又放在左翼前方的那支突厥騎兵身上。
而在東面的空地上,
兩軍的騎兵對戰,突厥士卒已大戰上風,周騎只能將將牽製住賀魯分出的那支兵馬。 當西垂的太陽收斂起最後一絲光芒,媯水東畔,殺聲果然減弱了不少。突厥虎、豹之師諸營,幾乎人人攻了兩輪,將卒皆疲,緩緩地撤去。
中軍這邊,王懷珍稍稍松了口氣,拭去額角的熱汗,瞥了眼右翼還在糾纏的雙方騎兵,轉頭死死盯著漸入暮色的突厥大軍。扛了許久的周軍士卒們得以放松下來,陣前不少人直接癱坐於地上,舒緩身心的疲憊。
見此景,王懷珍心頭不禁劇烈地跳動了幾下,趕忙命人約束士卒,打起準備的火把,臨敵而處黑暗之中,實在沒什麽安全感。
周軍軍陣還未被點亮,大地再度顫抖起來,退去的突厥人,轉圜陣勢,借著暮色的掩護,再度衝擊而來。方坐下的周軍士卒們,在軍官的驅策下,慌忙備陣防禦,反應不算慢,還是被搞了個措手不及。
王懷珍臉色大變,他還欲命左右兩翼趁機抽調兵馬,補充中軍的想法,直接被掐滅。
“傳令下去,給本將擋住!擋住這一波,敵軍就敗了!”王懷珍頭一次疾聲呼喝著,拔出了自己腰間佩劍。
虎師在前,豹師在後,突厥騎兵狂風暴雨般的決死一擊,迅速地施加在周軍身上。突厥士卒常食肉,不缺維A,甚少夜視症,盯著周軍方向,攻勢反而更加犀利。而一旁,堅持了許久周軍騎兵,在夜臨之時,終於崩潰了。
元徽身在左翼,這注意力卻一直放在中軍那邊,眼見局勢的瞬息劇變,神情格外凝重。陣前的突厥偏師,也向元徽的部隊發起了進攻......
右翼,戰勝的突厥騎兵沒有追趕周騎敗軍,匯集監視的千騎,猛然扎入右翼周陣。突厥人,這是全線發起最後的進攻。
“突厥人,還真是出人意料啊!”拔出了腰間的橫刀,緊緊握著,元徽感歎道。
“元兄,有些不妙啊......”李元芳在元徽身側,表情嚴峻,對元徽道。
“元芳兄,恐怕要麻煩你了,若事有不濟,還望你率大人衛隊,保護王大將軍安全......賀魯的人頭與他那支凶騎,暫時拿不下了.......”鄭重地對著李元芳,元徽嚴肅道。
“我這就去!”元芳的行動力極強,招呼著狄仁傑調給他的衛隊,穿梭於周陣,向中軍靠去。
望著近在眼前的激戰,夜戰,士卒們果然有些不穩。
“亞雲!”元徽輕聲喚道雲姑:“等會兒,緊緊跟著我,寸步不離!”
也察覺到了不妙之處,很是乖巧,雲姑用力地點了兩下頭。
不及兩刻鍾,周軍敗退,最先潰敗的,自然是扛了敵騎一下午凶猛進攻的中軍。連帶著,兩翼也跟著敗退。
元徽盡力維持著陣勢,且戰且走,向居庸關方向撤去。慢慢地,發現自己掉在最後了,終於維持不住了,下令全速後撤。
突厥人打得很苦,死傷甚多,不少人一上頭,想要徹底擊破周軍,取其大將首級。還是賀魯抑住那股衝動,強令諸軍後撤,趁周軍新敗,涉渡媯水。
一直到後半夜,賀魯率著新勝的疲師七千余人,終於西渡成功。
方匯合先渡之軍,齊格派人倉皇帶給他一則消息:西面有一支周軍襲了雞鳴山,斷了突厥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