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登門狄府,心中難免產生些異樣。也不落座,推了狄春所奉茶水,挎著刀在堂上踱步,一副焦急的表現。
在李元芳的陪同下,跨入堂間,第一反應便是上下打量起元徽。見其徘徊不定的模樣,渾身籠罩著雨霧,狄仁傑當即問道:“元徽,你不在宮城當值,夤夜來訪,宮裡出了什麽事?”
“大人,還是這般機警啊!”元徽行了個禮,掃著老狐狸,誇他一句。
“皇帝出了事情?”神色一緊,狄仁傑直接問道。
也不與其多廢話了,元徽直接道來:“陛下突發急症,請大人即刻入宮診斷!”
“備車馬!”
冒著夜雨,駢馬急奔向北,這等時候,狄仁傑有些後悔自己府邸太過偏南了。
“元徽......你可知,陛下何以突發急症?”車駕之上,狄仁傑胖臉上疑慮甚重,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坐在一邊的元徽,發問道。
斜了老狐狸一眼,元徽露出一個謹慎的表情,有雨聲的掩飾,也不必刻意壓低聲音:“難道近日來宮中異事,大人未曾聽說?”
聞言,狄仁傑只是看著他,以待下文。
見老狐狸不受勾引,少了些興致,元徽緩緩道來:“宮中傳言,陛下受鬼怪侵擾,冤魂索命,夜不能寐......今夜之事,只怕亦緣由於此!”
“哼,這清平世界,何來鬼怪邪說,只怕是那些心懷叵測之人,信口謠傳罷了!”狄胖胖當即不屑懟一句,老眉一挑,瞟向元郎君:“別人倒還罷了,怎麽,你元徽也信那等鬼魅邪說?”
聳了聳肩膀,元徽淡淡道:“幽冥之事,誰說得準?陛下受彼驚擾,此前可是差點將太醫風春來亂刀分屍了!”
“嗯?看來皇帝的狀態,比我想象中的嚴重啊!”老臉凝重極了,狄仁傑吸了口氣:“說說看......”
簡單地,與這好奇心作祟的老狐狸,敘說了一番。
車輪滾滾,軋過天街的青磚平石,破雨前行。車廂之內,隱隱飄出狄仁傑疑惑的聲音:“太平公主也進宮問安了?好靈敏的耳目啊......”
狄胖胖這老狐狸,疑心病忒重,儼然是不肯放過一絲一毫值得懷疑的細節。
入皇城,直趨寢殿,狄仁傑一至,人心頓安,危機之時,這老狐狸的威望便體現出來。替武曌號了號脈,裝了一波X,招呼著宮人扶住女帝,取出銀針,便施針灸之術。
狄仁傑那根銀針,明顯是沾了靈氣的,解毒、續命、度魂......幾乎無所不能。望幾個穴道扎了幾針,引散心胸鬱積凝血,皇帝的病情,立時被控制住了。
“好了!”舒了一口氣,狄仁傑胖臉上泛著些笑容:“待陛下安歇片刻,她會醒過來的!”
“國老金針之術,當真出神入化,讓下官汗顏啊!”風春來也精神大松,朝狄仁傑吹捧一句,眼神中含著感激。皇帝若真出事了,他一家的命只怕也難保住。
擺了擺手,狄仁傑扭頭朝候在外室的元徽吩咐道:“元徽,你守在殿外,嚴令下去,今夜之事,不得外傳!”
“是!”
殿中靜了下來,一切再度有序起來。武曌靜靜地躺在榻上,蒼老的面容間,恢復了幾許紅潤。少婦公主矮著嬌軀,輕柔地替女帝褥著被子,美臀撅起,隆起兩豐潤滾圓的弧度,伴著手中的動作,微微扭動著......
可惜如此令人獸血沸騰的妙景,元郎君沒能欣賞到。
狄仁傑這老狐狸則徹底忽視,目光注意到掉落在禦榻邊上的一隻翠蟾,輕“嘶”了聲,上前拾起,仔細觀察著。翻轉了兩下,上邊刻著兩個字:明允。
悚然一驚!
“那是母親當年賜給二哥的......”幽幽地,太平公主清冷的聲音自後邊響起。
“雍王的東西,為何會出現在大殿之中?”狄仁傑胖臉上滿帶愕色。
“據內侍言,是風春來帶進殿中的!”公主語氣中透著些“忌憚”:“但聽母親昏迷時囈語,只怕是二哥魂靈不安,故作......”
“殿下!”不待其說完,狄胖胖嚴肅地打斷她:“幽冥邪說不足信!若當真是雍王,何以十年之後的當今,方才作祟?”
看著老狐狸那滿臉的正色,少婦公主表情有些不好看了,看向狄胖胖的目光在,隱晦地閃過一絲不善。
“閣老所言甚是......”有些尷尬地道了句。
......
在帝宮之中攪擾不安之時,北郊,通往神都的官道之上,亦不平靜。雨,又有越下越大的趨勢,淒清的官道之上,孤零零地停著一輛馬車。
馬車前邊,坐著一名車夫,手裡尚且抓著韁繩與馬鞭,只是肩膀上方沒了腦袋,脖子上是一道齊整而恐怖的創口,顯然為利器一把斬下。漸漸密集的雨點衝刷著創口,血液順著雨水,汩汩流出。
拉車的馬匹,不斷地打著響鼻,四蹄亂踩,顯得格外暴躁。
官道一側,是一片大麥田,一個中年男人正冒著雨,似個沒頭蒼蠅,倉皇無度地奔逃著......
雨水模糊了視線,即將竄出麥田,奔上土道,面前突然冒出了一個巨大的“人影”男人嚇了一大跳,“啊”得慘叫一聲。
一下子絆倒在地,啃了一嘴泥,抬眼望,豎在面前的,卻是一個披著蓑衣護田的稻草人,透過陰森雨幕望去,栩栩如生。
驚魂方定,奔逃者左右張望了幾眼,朦朧的雨霧籠罩的大地,四周一片漆黑。大喘氣幾口,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迅速地站起身,將懷中一腰牌,塞入稻草人的蓑衣底下。
爾後不管不顧,奔向土道,方出麥田,腳一打滑,在土道上滾了好幾圈。
“嚓!嚓!”幾道厚重的腳步聲響在耳邊,金屬片的撞擊聲,湧入耳中。
扭頭一看,男人雙目大睜,面色殘白。哪怕夜色迷蒙,他也清晰地望到,站在他面前的,是個身材高大,渾身裹在將軍甲胄下的身影,手裡握著一把鳳翅鎏金鏜。
令人生怖的是,肩膀上方,空蕩蕩的,沒有首級。這是一個無頭將軍。
嘴唇顫抖著張了張,寒光一閃,中年人腦袋被梟掉,鮮血濺滿了一地。
邁步走到屍體旁,無頭將軍自懷中掏出一份文牒,塞入男人的內襯之中。而後騎上一匹異常神駿,大如異獸般的寶馬,驅馳而去。
趕到官道的馬車上,在車廂內壁,“從容”地畫下一個詭異的圖案:滴血雄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