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元齊來京覲見,武曌表現出了些許欣喜,命人傳喚元齊父子入宮覲見。元齊入了神都,立刻就變了副形象,謹言慎行,小心翼翼,更表現出了一種“土財主”的氣質。
對女帝,則更是奴顏婢膝,曲意逢迎,進獻了一株紅玉珊瑚樹,“枝繁葉茂”,璀璨絢麗迷人眼,至暗處亦自然地發出一陣夢幻般的柔和光芒。武曌見則喜,以之為祥瑞,大悅。
宗主在海外,當真是搞到了不少好東西,珍寶無數。對當下最受寵的張氏兄弟,元齊當然不會忘記,張易之得了一件“玉雕襖”,張昌宗則是一件“集翠裘”。
控鶴監,如今在朝野間已是名聲遠揚,只不過是濫名。在大部分人看來,這是女帝專事招納男寵而設,是個汙穢之地,醃臢之所。
當然,效果上正是如此,這是讓張氏兄弟正式地組建女帝的“后宮”。只不過,沒有私下裡議論的那般不堪罷了。至少在控鶴監下,是有不少文學才能之士,這些人皆為控鶴內供奉,撰書、寫文、吟詩、作辭,文化氛圍,還是不錯的......
初期的控鶴監,實在難將之與*靡、穢亂之類的詞聯系起來,踏入其間,清幽雅致的氣氛便撲面而來。內殿中,隱約能聽到一些飲酒談論的動靜,又有絲竹琴音渺渺傳來,總之雅得很。
“駙馬,我這控鶴監不錯吧......”元徽身邊,張昌宗笑眯眯地問他。
元齊覲見女帝,元徽則難得地被這張六郎單獨撞見,大抵是“元家獻禮”的緣故,張昌宗主動邀請元徽到這控鶴監一遊。
這是頭一次,元郎君與張昌宗對面交流,雖然心中對這聖眷日隆的張六郎有些忌憚,但也不至於到曲意逢迎的地步,態度不卑不亢的。
聞問,輕笑應道:“真可謂名士雅集,群英薈萃啊!”
“哈哈......”張昌宗得意地笑了,有些賣弄地向元徽介紹道:“如今控鶴監內,已有名士四十七,撰書百余卷......”
年初的時候,為了給張氏兄弟找點“正事”做,又存著點“去汙掩垢”的心思。再加推行三教並舉的政策,女帝以《禦覽》及《文思博要》諸書聚事多未周備,詔令諸文士入控鶴監修撰,在舊書的基礎上,更添佛、道事典,而新纂之書已有過名字流傳開來:《三教珠英》。
武曌所召之士,還都是貨真價實的才子、名士、大儒,像李嶠、張說、魏知古、劉知幾、徐堅、沈佺期、宋之問等等有名有姓的文、史大才,皆囊括其中。修書期間,日夕縱談,吟詩賦詞,營造出一副宮廷詩人雅集聚會的繁榮景象,而這些名士也依前例有了個雅稱:珠英學士。
而張昌宗,則領了一個“監修”之名,不過徒擁其名,而不具其實。張昌宗雖小有才學,但在編修事典上,還不夠格。
“待書成,元某定要拜讀一番。”元郎君給出個反應,露出一點“期待”的表情。
“駙馬且放心,屆時,我必定備上一全冊,送至府上!”張昌宗擺擺手,一副大氣的表現。
元郎君嘴角微翹,拱了拱手,笑道:“那,我可就提前向六郎道謝了!”
見元徽如此“識時務”,態度良好,張昌宗心情愈佳,粉嫩的臉上露出一道燦爛的笑容,伸手道:“走,我引駙馬去見見殿內諸學士......”
“請!”
元郎君目光斜著張昌宗,對自己“口呼六郎”,心頭還是倍感別扭,不過這樣,畢竟“親切”些......
元徽一向對自己的長相是很有自信的,不過細細與張昌宗比較下來,
心中也不得不承認,比起自己,這張六郎確實要漂亮些。元郎君年紀畢竟也大了,如今也二十又七,這些年奔走忙碌,從戎事征,飽受風霜侵襲,早褪去了當初的鮮嫩。
而張六郎則正當少年,眉如墨畫,面如桃瓣,目若秋波。略施粉黛,則桃李為之遜色。論肌膚之細膩紅潤,元郎君則更加沒法比了。
跟在張六郎身邊,鼻間總縈繞著一股清淡宜人的脂粉香氣,元郎君敢保證,那比上官婉兒身上的味道還好聞......
張昌宗身上披著的,正是元齊奉上的那件“集翠裘”,宗主淘此物,也是用了心的,異常華麗。配上張昌宗,則相得益彰。衣錦盛裝,有如畫中少年,仿若神仙中人。
一路上,所遇者,盡是恭維讚譽之辭。這文人,尤其是有才學的文人誇起人來,當真是能誇出花來的,元徽卻是長了見識。
控鶴監內的編修學士,也分主撰、同撰。像李嶠,他是宰相,參與度倒不是很高。在張昌宗的介紹下,元郎君倒認識了不少人。比如張說,對這個“開元明相”,文壇大宗,元徽還是有些印象的。此前也聽狄仁傑提過,確是寫得一手好文章。
文人都是有“氣”的,這些人性格不一,涵養不一,品格不一,但文才確是沒得說的。有些人,對元徽的態度很恭順,近乎諂媚,能阿附於二張,就能屈服於元郎君這個當朝駙馬,天下名將。嗯,如今元徽“大將”的名聲已然傳開了。
一乾人本在扎堆進行詩會,飲酒作樂,談詩論道。元、張二者至時,則將氣氛推至高潮。畢竟文人嘛,玩樂都是老一套,酒令、射覆與投壺,看起來挺雅的,但於元郎君而言,則略顯乏味。
要是來些美人伴酒,效果估計會好些,不過畢竟在宮中。哪怕是二張,也不敢在此類事上太過放肆,畢竟,他們是皇帝的“后宮”。
“駙馬,興致似乎不是很高?怎麽不一起行酒令?”喝了些酒,張昌宗便有些忘乎所以了, 上來摟著元徽的脖子,貼在他身上,醉眼迷離問道。
這親近的表現,直令元郎君菊花驟緊,心中惡寒。努力地壓製住心頭的“顫動”,朝張六郎露出個笑容:“元徽一介武夫,對這‘曲水流觴’之會,著實不熟。只怕人言,附庸風雅,還是喝酒吧......”
說完便自然地擺脫張六郎,拿起酒杯飲盡。
“駙馬過謙了,我看這天下,誰敢諷君?”聞其言,張昌宗拍了拍元徽的肩膀,一副我罩著你的樣子。
元郎君嘴角扯了扯,正欲搭話,卻見邊上一老朽端著杯酒湊了上來,諂笑著敬元徽:“六郎說得是,天下誰人不知,駙馬乃是文武全才,一世英傑。下官左台大夫楊再思,敬駙馬一杯。”
元郎君瞥了此人一眼,隨手應之,態度不算熱情,不過這老朽卻是樂呵呵地一飲而盡。
朝中有不少阿附二張的官員,這楊再思便是其中的“翹楚”。而這老朽,可謂官運亨通,為官之道,便是毫無下限地迎合皇帝之意,阿諛奉承,此前已當了幾年的宰相。
不久前去職,這又見機地來親近二張了。總之,這是個沒什麽能力的人,但日子一向滋潤,臉皮厚,極善逢迎。
日後,也許還是會來一句:人言六郎面似蓮花;再思以為蓮花似六郎,非六郎似蓮花也。傾巧取媚若此,可謂舔狗極也......
“諸位,我們一起為駙馬賀!”這時候,張昌宗搖搖晃晃地走到宴會中央,說道:“當作詩一首,以頌駙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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