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魏聽著電話裡的盲音，微笑僵在了臉上，老魏輕輕的將電話放好，轉過身，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老魏做了十六年兵了，有很多事情，一句話，一個用詞，一個反應，都可能猜的到是什麽事情來，老魏看著自己書桌上的那張‘特別字分解’的紙張，停下了腳步，那些紙是丁曉軍寄給老魏的，是幫助老魏學習打字的，三年了，老魏這打字己經很熟練了，用丁曉軍的話說，做個打字員已經合格了。

看著那些紙，老魏想起了丁曉軍，也想到了丁曉軍當初說的話:“老魏，咱總得學點技能的，要不等那一天咱們離開部隊，什麽也不會，那回到社會上可怎麽活啊。”

老魏從來沒想過要退伍的，他舍不得離開部隊，他將他一生最好的年齡都獻給了部隊，可是現在，老魏已經知道了，自己的時間真的是不多了。

老魏拿起了掃把，將周圍都打掃了一遍，這裡本來每天都打掃的，本熟很乾淨，但為什麽還要打掃，老魏自己都說不清楚，也許只是想給自己找個事乾吧，有事幹了，自己就不會亂想了。

劉江已經到了，他沒有讓司機將車開到彈庫邊上的這個技工部駐地，下了車，劉江步行走了過去，看到在打掃衛生的老魏，他沒有去打擾，或者說，劉江還沒有想好要怎麽說。

“哎喲，大領導，來了，也不進來，快，快，裡面進，我去給你倒水。”老魏打掃的差不多了，不經意的抬頭，看到了外面的劉江，立刻就放下手中的打掃工具，快跑過來，招呼起劉江來。

“老魏啊，水就別倒了，以前來也沒見你這麽的對我好過，那次不還都得我自己給自己倒水，這次吧，我主要呢，是來看看你，的工作情況。”劉江緊盯著老魏的臉，注意著對方的表情，見對方表情有點緊張，趕緊改了個口。

“總工倒是越來越客氣了，那行，先去庫房看看吧。”老魏說著，將打掃的工具又拿了起來，並將這工具放到了牆角位置，然後取下了手中的髒手套，放在了那些工具旁邊，轉過身，向著劉江笑了笑，往庫房的位置走去。

劉江跟在老魏的身後，進入到了庫房以後，套上了鞋套，兩人一起將庫房裡檢查了一個遍，就在這庫房裡的一個多小時裡，劉江依舊沒有想好要怎麽給老魏講。

兩人走出了庫房，劉江一副欲言又止，實在不知道該怎麽開口，這個時候，老魏去技工科樓上宿舍取了一包煙下來，拆開口，掏出兩根，將其中一根遞向了劉江。

老魏先是給劉江點了火，之後又給自己也點上:“總工，你是不是有什麽話想給我說啊，看你那難受的樣子，好像憋的挺難受的。”劉江不講，老魏就先開口了，兩個人其實都已經心知肚明了。

劉江被老魏這一主動的發問，腦有點沒反應過來，有點尷尬的說道:“沒事，沒啥事，老魏啊，你這到今年，十六年了吧，有沒有想過假設以後離開了部隊的話，想做點什麽啊。”劉江小心的注視著老魏的表情。

“那需要想，就我這樣的，也就會使個板手，鉗子的，要是沒的工作安置了，就自己整個小維修所唄，別的，咱也乾不來不是。”老魏毫不在意的說著。

“老魏，你這就說笑了，你是老技術員，開維修所，就你這樣的，進到大廠裡，就是做不了工程師，怎麽的也能做個技術員的。”劉江說著，就愣住了，看著老魏眼圈有點發紅。

“怎麽了老魏，你這是?”劉江看著老魏，自己心裡有點虛。

“這煙太嗆子，熏得眼睛難受。”老魏隨口說了一個連自己都沒法相信的理由出來，接著老魏將手裡的煙頭往地上一丟，一腳踩了上去

“那就別抽了，少抽點煙，對身體有好處，對了，老魏，你這十年了，為部隊也做了很大貢獻了，有沒有想過，要點什麽要求啊之類的，或者有什麽遺憾想實現的。”劉江語調很輕，也很慢，他怕自己的那一句話傷到了老魏。

“要求啥啊，我對部隊可沒有啥要求的。”老魏說這話時，語氣已經變了，他已經聽明白了劉江話裡的意思，或者說，老魏一開始就已經猜到了，只是他不願意相信，總想著還會有別的結果。

“劉總工，我不想走，我也沒想過要退伍，但是我知道，也明白，我已經不年輕了，也跟不上部隊的節奏了，所以，部隊有什麽決意，我都能接受。”老魏終究還是沒有在忍下去，將想說的話都說了出來。

劉江眼圈紅了，徹底的紅了，他看著背過身去那已經不在站的筆直的老魏， 張了張嘴，什麽也沒有說出來。

劉江從自己的口袋裡掏出了自已的煙來，點上了火，重重的抽了一口，之後臉左看了看，又轉向右看了看，最後抬起了頭，看向了自己的斜上方。

劉江呼了下鼻子，又深深的抽了一口煙，將那多半支煙丟在了地上，伸出右腳用力的踩了上去，擰了擰腳尖，將那煙頭踩滅，劉江回過頭來，伸出右手拍了下老魏的肩膀:“你是老同志了，有些話我也難說下去，這次發射任務，你參加，算是給你的軍旅生崖畫上個圓滿的句號。”劉江說完，又拍了下老魏的肩膀，紅著眼轉身就往外走。

老魏轉過了頭，用衣袖擦了下眼角，看著劉江那遠去的背影，輕輕的點了下頭:“最後一程，我會走好的。”輕聲的說完這句話，老魏又走回到了牆角，拿過了那些打掃工具，穿戴上那雙舊手套，又清理起那些還剩下的一點衛生。

劉江一路沒有回頭，他也不敢回頭，他怕看到老魏那失落的臉，走到了車前，劉江拉開了車門，彎腰座進小車的後排座位:“開車，回去。”

車子啟動，開上了通往營區大門的柏油大路，座在後排的劉江轉回頭，看了下後面，見老魏沒有回過頭，又回過頭來，低聲的說了一句:“最終，我還是辜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