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才是最重要的。”
田驕向著唐曉說道。
冉冉兵魂,行空明星,每一份手執著鋼槍的承諾,都是負擔家國。
唐曉肅然起敬。
“那麽後來的故事……”
再後來,田驕便慢慢地長成了他逝去班長的樣子,他們同樣的口是心非,同樣地抱著一顆愛護之心,去進行一次次地責罵。
“我問你,什麽是兵!”
田驕背著手,在一隊新兵面前來回踱著步子,那一年,他依舊很年輕,可他的心裡卻裝著方正,裝著全世界。
這個世界,曾經殘忍地吞沒了他人生中十分重要的那個人。
但他不能懷恨,他的班長還在看著他,他要完成那一份心願。
“報告!班長,士兵就是可以隨時為了自己的信仰,而拋頭顱灑熱血的那一種人。如果我們不犧牲,那麽讓誰去犧牲?”
新兵的眼神炯炯,就像是火光,回環著連接上了那一條火炬的鏈,看著面前的新兵,田驕好像看到了很久以前的自己。
“對!但卻也錯!”
田驕的眼睛是濕潤的,但他的眼角卻依舊乾澀,他不能流淚,在軍人的字典裡面,淚是不經常出現的一種東西。
“士兵,是在任何隻屬於一個人的戰場上最聰明的那一個,而單兵,則是要比群體更強,更獨立,更處於絕地而奮力求生,卻也更危險。”
現代化已經趨於完全成熟的戰爭,運營到步兵的情況,變得更加的稀少了,路基上的鋼鐵猛獸,可是遠遠要比人強得多。
“始終要記住,只有人,才最重要。”
田驕喝了一聲:“明白了嗎?”
只要新兵將田驕所說的一切都完整地刻在腦子裡,這樣,田驕就完成了又一次的傳承。
他沒有承諾他的班長具體的數量,他想,這種精神不應該被局限於一種情況。
當然是越多越好。
“報告!我明白了!”
新兵同樣是大聲地回答著,就像田驕需求裡的那樣。
“告訴我你的名字,要大聲!”
“報告!我的名字,是中人!”立正,端正敬禮,新兵目視前方,眼睛裡只有遠處的訓練場,再遠處,就是天際的無邊雲。
“很好。”
田驕頷首,目光如同刀刻,他的眼神行走在等待著命令的士兵身上,他們每一個人,或許不能壽終正寢,但是,至少要問心無愧。
鋼鐵軍團,活著的兵魂,那是一種守衛家國的心態,不僅僅為了自我,在自我之上,是想守護的所有。
唐曉一直以來,都是崇尚軍人的精神的,他曾經也想要成為一名軍人,奈何,他的身體條件限制了自己,他的夢沒辦法延伸。
就只能在心裡默念,在眼中探看。
今天遇見了田驕,這是他多年以來,第一次直面一個軍人的過往,那是他期望中的,是他想要體味的。
“聯合逮捕跨國逃犯的時候,當時,是漫天大雪,寒冬臘月,我被從家中征召回來,帶領著我的兵去配合武警部隊進行追捕。”
逃犯……
那一次的事件,唐曉倒是記得,當時在新聞裡驚動了很多人。
“逃犯是軍火商,他的藏品裡,有著令我恐懼的東西……”
田驕的話音沉了下去。
是地雷。
軍火商隨身攜帶著大量的地雷,那些地雷構造精巧,不易發現,最重要的是……其中並沒有松發式地雷……
而這些,都是田驕後來醒來之後才知曉的。
“別動……”
田驕的心直接就墜到了低谷:“這裡是雷區,那個混蛋他埋了雷……”
“設備呢!”
他向著後面詢問道,排雷異常艱難,那個逃犯老奸巨猾,他藏雷的位置都極為刁鑽,往往都是極難發現的。
小心翼翼。
田驕帶著隊伍向前做著地毯式地搜索,他們是先頭部隊,打前鋒的,就必須要給後面的戰友清掃出一片絕對安全的區域。
終於,已經接近了尾聲,另一邊是圍住的山谷地形,那個逃犯頂多是再得以喘息一會兒,天網恢恢,疏而不露,秋後的螞蚱罷了。
田驕心急,在清理了最後一個地雷後,便率先衝了出去,他自那一天起,便厭惡地雷的所有,包括製造它的人。
但是,他卻忽視了最後一道,隱藏得最深的那兩顆連環雷,身後的隊員眼疾手快,在田驕剛剛接觸到引信連接線的同時,快搶幾步,將田驕給推了出去。
“班長!”
震耳欲聾……
田驕在空中只聽到了那令他碎了心的聲音,然後他便失去了意識——是那一顆地雷,不,兩顆。
昏天黑地間,他似乎感覺到了有滾燙的液體濺到了他的身上,和臉上,那是……鮮血……
面頰上同時也一陣刺痛。
可是這血是誰的?
是他自己的,還是?田驕在意識完全失去的前一刻,在自己的腦海裡回味著那一個聲音。
“班長……”
穿越了時空,交錯,田驕仿佛是看到了自己的班長,這裡不是天堂,班長就只是在看著他,淡淡地看著他。
“班長……”
田驕伸出手去想要觸碰班長的幻影,可班長不說話,甚至都不看他一眼。
“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麽……”
……
“只有人,才是最重要的……”
“士兵……”
“鋼鐵長城……戰士的魂,鐵鑄的骨!”
“軍人殉國,魂佑疆土……”
……
無數的人盤桓在了田驕的身邊, 他一個人都不認識,卻又仿佛都熟悉,都是他的戰友,可他卻叫不出名字。
指指點點,都在看著他,他的身體懸浮在虛空裡,他沒有辦法去主動進行控制。
地雷,四周全都是地雷,他們接二連三地爆炸開來,飛濺出來的是血,是飛煙,是淚,是撕心裂肺的傷痛。
“班長……班長!”
田驕的雙手向前伸著,他什麽都沒有觸碰到,周圍似乎有很多人,除了那些虛影以外的人,真實的人。
“患者心肺功能正常,呼吸正常……”
模模糊糊之間,從瞳孔裡灌進來了一陣光,光源發自一個點,散開來,都進入了他的大腦。
“瞳孔正常。”
“生命體征開始恢復。”
田驕不知道自己究竟算不算醒來,他能感覺到自己的雙手,可是,他卻控制不了他們。
動不得動,身體像浸在了水裡,又像是放任在高空的空氣裡,總之,不是他所熟悉的環境。
皮膚都窒息了。
下半身,傳來了撕心裂肺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