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倉大尉已然走到了張順的身邊,又仔仔細細地盯著他看了半晌。
張順也看著她,沒有一絲躲避的樣子。
這令一枝梅感到心跳,在他的心目中,張順就是一個愣頭青一樣的小子,生怕他說出一句話來,把事情搞砸了。
“三吉郎?”朝倉喊著弟弟的小名。
張順根本聽不懂,漠然地望著朝倉真紀子,不知道應該如何表現。
一枝梅捅了他一下,張順轉過頭又看著他。
朝倉大尉也看向一枝梅。
一枝梅有些尷尬,隻得笑道:“你們家的三吉郎得了失音症,說不了話!”
“失音症?”朝倉一愣。
德田信走過來,又看了看張順,笑了笑,道:“小孩沒上過戰場,第一仗就被嚇破了膽,也是有情可原的!聽說他是在松江那邊被支那人的血之刃作戰小隊嚇的,他能夠活著,就已經很不錯了!”
朝倉大尉回頭瞪了他一眼,問:“你怎麽知道?”
德田信揚著下巴往一枝梅那裡一指,道:“我這也是聽他說的,佐藤,你不是他的長官嗎?”在這個時候,德田信已然相信了一枝梅是自己人,他將自己的懷疑丟到了一邊。
一枝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還是點了點頭,同時自我介紹著:“我叫佐藤近江,是益田大隊的中隊長,也是他的長官!我帶他到這個醫院來,是想讓美國醫生看看,他的這個病能不能治!”
朝倉真紀子並沒有懷疑一枝梅的話有假,將張順摟進了自己的懷裡,淚水止不住地流出來,同時安慰著他道:“別怕,你會好起來,一定會好起來的!”
隴川美惠子也來到了近前,她上下打量著一枝梅,卻覺得他很是眼熟,好像是想到了什麽,卻欲言又止。
“要不要我陪你們去見見這裡的醫生?”德田信十分好意地問著朝倉真紀子。
不等朝倉答話,一枝梅便當即地道:“還是算了吧,你不是看誰都懷疑在裝相嗎?是不是也覺得朝倉小姐在裝相呢?”
德田信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卻又笑笑,道:“剛才多有得罪之處,還請佐藤群見諒,乾我們這一行的,實在是沒有辦法,如果不警惕一點兒,不知道什麽時候,連小命都會沒的!”
一枝梅道:“你們黑龍會的人,我又不是不認識,怎麽就你這般得刁鑽呢?”
“哦?你且說說,你都認識誰?”
“上杉加南!”一枝梅隨口報出了這個名字來,他也只知道這個名字,當然也認得這個人:“我跟他在一起喝過酒!他的槍法很厲害,是一個神射手!”
一聽到上杉加南的名字,德田信黯然了起來,點著頭道:“這麽說來,咱們剛才真得是不打不相識了,只不過上杉君已然不在了!”
“你說什麽?”一枝梅明知故問著。
“他在幾天前死在了支那殺手的槍下!”
“怎麽會這樣?”一枝梅一臉得惋惜,馬上又道:“哎!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無處不青山!”
德田信一愣,聽得出來一枝梅所說的正是西鄉隆盛借用過的一首詩,再不懷疑他的身份了。
“我和你一起去看醫生!”朝倉大尉拉住了張順的手,顯得十分得親切。
張順想要把手縮回來,卻被一枝梅用胳膊肘撞了一下,他馬上明白過來,隻得繼續裝下去。
一枝梅看向德田信:“你就不用跟著了!”說著,又毫不留情地道:“你這個人很討厭!”
德田信不以為然地一笑,聳聳肩,道:“既然是這樣,那我還是走吧!”說著,便轉回了自己的轎車。
“這個人的確很討厭!”隴川美惠子道:“一個大男人,還跟我們女人搶東西!”她說的話很大,就是故意說給德田信聽的。
德田信轉回頭來,看了她一眼,悠悠地道:“不就是那麽間辦公所嗎?我不是讓給你們了嗎?怎麽還這麽哆嗦?你們女人呀!就是麻煩。算了!算了,好男不跟女鬥,我今天怎麽這麽倒霉!”一邊說著,一邊走回了自己的車裡。
一枝梅與朝倉大尉帶著張順走進了醫院的門診部,他的心裡頭還在盤算著,如何再把這兩個女人騙開,但是此時,也知道,對於久別未見的姐弟來說,又豈是說走就能走開的呢?
蕭凌虎一直看到醫院的門口處的幾個人拉扯,在一枝梅、張順和德田信打架的時候,他就有了要開槍的衝動,卻在這個時候,馬丁醫生走了上來。
馬丁是乘著工作的間隙過來的,他當然還惦記著自己的這位朋友。他來的時候,還拿了一件醫生的白大褂和口罩,見到蕭凌虎要開槍的時候,卻是嚇了一跳,連忙製止。
正是因為馬丁醫生的出現,干擾了蕭凌虎的思維,卻也在這時,他看到了門口處的情況發生了變化,朝倉真紀子與隴川美惠子的出現,令事情朝著戲劇性的方向發展。
蕭凌虎並沒有見過朝倉真紀子,但是他卻認得陳麗花的,雖然如今的陳麗花化名為隴川美惠子,但是她還是當初是林驚寒未婚妻的模樣,這麽些年來,面容幾乎沒有什麽變化。
看到了陳麗花,蕭凌虎自然也就猜到了跟她在一起的女大尉是誰了。
當看到朝倉真紀子摟住張順流淚的時候, 這更讓蕭凌虎丈二和尚摸不到頭了,而此時,一枝梅與張順似乎脫離了危險,好像和朝倉真紀子成了一夥的人,他們一起走進了醫院裡來。
“他們肯定是來找我的!”蕭凌虎告訴著馬丁醫生,又不解地道:“只是,這會兒怎麽又和那兩個女特務走在一起了?”
馬丁醫生也看到了醫院大門口處所發生的一切,想了一下,道:“別管那麽許多了,我下去會一會他們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你是不是避一避?”蕭凌虎提醒著他道:“當初在蘇州的時候,你可是騙了那個女特務的!”
馬丁醫生皺皺眉頭,道:“戴上口罩,她知道我是誰?”
“那我跟你一起去!充當你的助手!”蕭凌虎說著,穿起了白大褂子,又將口罩戴上,只露出一雙眼睛在外面。便是再熟悉的人,只怕走過他的身邊,也不會認出他來的。
如今的鼓樓醫院裡,病患者過多,除了傷員之外,還有些傷寒、感冒的人,各種病症都有,所以,醫院裡的醫護人員,都是帶著口罩的。尤其是那些女醫護人員,戴著口罩也可以防止某些日本人的非禮之想。
很快,蕭凌虎便裝扮完畢,與馬丁醫生一前一後地走向了門診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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