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長昆先離開了新亞餐廳,蕭凌虎等到遊長昆走了之後,這才起身去匯了帳,走出了餐廳的門。
街對面,一枝梅扮著乞丐依然如故地趴在地上,兩個人的目光再一次對視之時,他還是向著蕭凌虎點了點頭。
蕭凌虎放下了心來,知道遊長昆並沒有跟他耍心眼,這也就說明了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
他在路上買了兩份包子帶回了新民旅社,給楊根生和醜妞兒算是中午飯了。
下午三點鍾的時候,蕭凌虎退了房,帶著楊根生和醜妞兒離開了新民旅社,一邊逛著街,一邊往黃河路的方向走著。楊根生並非是第一次到南京來,但是醜妞兒卻是第一次來到這個大城市中,所以蕭凌虎便真得充當了醜妞兒的父親,帶著她來到商場中買了件花裙子,將這個小姑娘高興得仿佛是在過年一樣。
不知不覺間便到了下午四點半鍾,離著蕭凌虎與遊長昆所約定的時間已經很近了。
蕭凌虎這才帶著兩個孩子來到了黃河道,他讓楊根生帶著醜妞兒走進了郵電局,自己卻守在郵電局外面的一處梧桐樹下。
一枝梅也早已經轉戰到了這邊,依然假扮著乞丐;倒是張順,扮作賣香煙的小販,脖子上掛著個放香煙的盒子,一邊走一邊吆喝著。
張順來到了蕭凌虎的身邊,卻是低低地告訴著他:“有黑龍會的人!”
透過粗大的梧桐樹,蕭凌虎看到了石阪亮垣與佐川次郎出現在自己的視野裡,這兩個家夥穿著便衣,就坐在警察廳門口的椅子上,仿佛是兩個衛門一般,不斷得打量著進出警察廳的人。
有的警察並不理會他們,但是也有認得他們的人,向他們點頭哈腰地走過去。
蕭凌虎不由得擔起心來,不知道有這兩個鬼子的人守著門,遊長昆還能不能準時地出現。
五點鍾的時候,蕭凌虎還有些忐忑不安,但是,遊長昆還真得出現在了警察廳的門口。
石阪亮垣和佐川次郎一齊從門口的椅子上站了起來,兩個人迎上去,顯然是在盤問著遊長昆要去幹什麽。
也不知道遊長昆是怎麽說的,那兩個鬼子便站在警察廳的門口,看著遊長昆走過了馬路,走進了郵電局。
蕭凌虎冷靜地觀察著周圍的情況,除了石阪亮垣和佐川次郎之外,再沒有其他的異樣。
不一會兒,便看到遊長昆又從郵電局裡走出來,越過了馬路,回到了警察廳,然後理也未理石阪亮垣和佐川次郎,徑直地走進了裡面。
但是,石阪亮垣還是帶著幾分詫異,也越過了馬路,向郵電局而來,或許他是想到郵電局裡問一下,剛才遊長昆過來做了些什麽。
卻也在這個時候,楊根生在前,醜妞兒在後,正從郵局裡出來。
楊根生的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走過來的石阪亮垣,他是認識這個家夥的,連忙一低頭,從他的身邊走過去。
石阪亮垣也看到了楊根生,覺得這個少年有些眼熟,卻也沒有想到別的什麽,走進了郵電局。
蕭凌虎的心不由得跳了起來,他當然知道,石阪亮垣和楊根生是接觸過的,當初在南京他們被困在第一中學的時候,一枝梅將石阪亮垣騙來成了他們的人質,那個時候,楊根生肯定跟他打過照面。
楊根生帶著醜妞兒迅速地離開了郵電局,按照事先的約定,向鼓樓的方向走去,他們要趕在六點半之前,出挹江門,坐最後一班的輪渡過江去浦口。
當他走過偽裝成乞丐的一枝梅的身前之時,楊根生很自然地將手中的一個信封丟了下去。一枝梅順手撿起,揣到了自己的懷裡。
“站住!”石阪亮垣突然從郵電局裡衝了出來,手裡舉著一把手槍,對著楊根生大喊著追了過去,他的國語如今聽來,還真得有些南京的味道,如果不是因為早就知道,可能連蕭凌虎都要把他當成南京人了。
楊根生愣了一下,還是站住了身形。
蕭凌虎、一枝梅和張順都不由自主地心頭一震,張順的手已然不由自主地摸到了扣在香煙盒底下的一把手槍,但是抬起頭,卻看到蕭凌虎衝著他微微搖了搖頭,他仿佛是吃了一個定心丸一樣,又把手放了下去。
“先生是在叫我嗎?”楊根生轉頭裝作剛剛聽到的樣子,臉上一副詫異的神色。
“是!”石阪亮垣點著頭,走了過來,又上下仔細地打量著他,道:“小兄弟,咱們兩個好像是在哪裡見過吧?”
“我不認識你!”
“怎麽會呢?”石阪亮垣提醒著道:“咱們應該在第一中學見過面的!”
“第一中學?”楊根生故意的想了起來,還是搖了搖頭,道:“我沒有上過中學!”
“哥,快走吧!”醜妞兒適時的過來拉住了楊根生的手:“晚了爹要罵了!”
楊根生順勢轉過身就要離開。
石阪亮垣卻又向前一步,攔住了他的去路:“你小子別跑,你是蕭凌虎的手下!”
“蕭凌虎是誰?”楊根生反問著他。
醜妞兒叫了起來:“哥,快走,他是壞人,是馱孩佬!”
馱孩佬,就是人販子的意思。
醜妞兒的話,差點兒將石阪亮垣氣暈過去,馬上板著面孔,舉著手中的槍,嚇唬著道:“小丫頭片子,瞎說什麽?信不信我一槍崩了你!”
這一句話,立刻嚇得醜妞兒放聲大哭起來,淚水四濺著,一邊哭一邊喊:“救命呀,馱孩佬要搶孩子了!”
小孩子的哭聲和喊聲,立刻引來了路人的注目,馬上有兩個年紀大的老頭子走過來,但是,他們看到石阪亮垣的手裡拿著槍,卻也不敢造次,只是圍在邊上,怒目而視著。
但是,石阪亮垣卻不為所動,道:“別叫了,我要搜搜你的身上!”他說著,將槍頂在了楊根生的頭上。
楊根生一動不動,任憑他在自己的身上亂摸著。
佐川也跑了過來,他的國語講得並不好,用日語詢問著情況,當聽到石阪亮垣懷疑楊根生是蕭凌虎的手下之時,他不由得笑了起來,用日語道:“我說石阪君,你是不是怕蕭凌虎都怕出神經來了,如果這個孩子真得是蕭凌虎的手下,怎麽會出現在南京城呢?再說,就算是蕭凌虎來了南京,難道還帶著這麽個小丫頭片子嗎?”
石阪亮垣怔怔地想著,覺得佐川的話說得不錯,但是,他又相信自己的感覺,有些左右為難。
圍上來的人越來越多了起來,在許多人的眼裡,這就是個地痞在欺負良家少年。
“走吧!走吧!別讓這些支那人看笑話了!”佐川說著,拉著石阪亮垣的手,又回轉了警察廳。
楊根生一邊安慰著醜妞兒,一邊拉著她的手迅速地離去。
蕭凌虎、一枝梅和張順一顆懸起的心,這才倏地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