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漢洛陽皇城,分南北兩宮。
兩宮之間以屋頂覆蓋的複道連接,南北長七裡。
所謂複道,是指並列的三條路。中間一條是皇帝專用禦道,兩邊則是臣僚和侍者行走的道路。複道兩次,十步設一衛士,側立兩廂。南北兩宮,門闕相對,使得整個宮城,在平面上猶如一個‘呂’字形,也是這個時代,非常顯著的建築特點。
其中,南宮用來朝賀議政,北宮則是皇帝和嬪妃所居住的地方。
但由於董卓廢立皇帝,新年年幼,而弘農王府尚未建成,所以廢帝和他的嬪妃隻得暫居阿閣,平日裡有衛士守衛,用以保護弘農王劉辨的安全。
南宮衛士令,秩比六百石。
其職責就是宿衛南宮,負責南宮安全,統帥八百南宮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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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以後,李儒醒來。
昨夜在太尉府議事,到很晚才散去。
他睜開眼睛,仍感到莫名的疲乏。妻子董白不在,估計又去陪伴太尉府陪伴祖母了。
李儒伸了個懶腰,洗漱一番後,穿戴妥當。
他而今暫領廷尉之職,平日裡事務繁多。再加上何太后的事情,更讓他筋疲力盡。可他也知道,如今他身在洛陽,不比當初在涼州。這裡人才濟濟,而且局勢也很複雜。若不能盡心盡力,哪怕他是董卓的女婿,到頭來也可能會被其他人取代。
自家事情,自家清楚。
李儒才智過人,在涼州或許算是人傑。
可是在洛陽……
那種危機感,伴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重,也使得李儒不得不時時刻刻,打起精神。
他吃罷了早飯,便準備前去工作。
可是走出大門時,他卻突然想起昨晚的事情。
昨天晚上,議事結束後,他走出太尉府。未曾想在府門外,被呂布攔下來,並向他道謝。
“那丁子陽的事情,還要煩勞子柔費心。”
以呂布那等性子,居然對這丁子陽如此上心,也使得李儒心中產生出強烈的好奇心。
看看天色,他對車夫道:“去洛陽獄。”
“喏!”
車夫聞聽,也不詢問,便驅車而行。
李儒坐在車中,一路上思忖著:呂布之所以要救丁辰,怕也是當日說了大話,下不得台面。而那天在曹府門外,他未能殺了丁辰,恐怕也是力所未逮,所以不得已如此。
當然了,這也不排除呂布欣賞丁辰的武藝……
但這也說明了,丁辰確有能力。
太尉今入主中樞,單靠涼州那些莽夫,隻怕是成不得大事。
如果這丁辰確有本領,倒也值得拉攏。但是,他是曹操的妻弟,這其中會不會有玄機呢?
李儒這心中,一時間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老爺,洛陽獄到了。”
“通稟一下,我要去見見那丁辰。”
李儒下了車,命隨從前去通報。
不一會兒的功夫,就見當值的獄吏一路小跑走來,到李儒面前躬身道:“未知廷尉大駕光臨,小吏該死。”
李儒面無表情,哼了一聲。
他沉吟一下,道:“前些日有一個名叫丁辰的犯人被送過來,如今情況怎樣?”
“這個……”
獄吏一怔,露出一絲古怪表情。
李儒眉頭淺蹙,突然道:“帶我進去,我要看看此人。
” 獄吏猶豫片刻後,苦笑道:“既然廷尉要去查看,小人自不好拒絕。
隻是牢獄環境惡劣,若有什麽不妥之處,還請廷尉恕罪則個。亦或者,小人去把那丁辰帶來?”
這話裡話外,其實透著不想讓李儒進去的意思。
可越是如此,李儒就越感興趣,當下一揮手,“休得攏竟儆植皇淺圓壞每嗟娜耍俊
身後隨從上前,便推開了獄吏。
李儒大步流星走進洛陽獄,在那獄吏的帶領下,順著台階下到了光線昏暗的大牢中。
依著李儒的想法,獄吏推三阻四,很可能是因為他們做了壞事。
可是進入大牢之後,李儒卻發現,這大牢裡聚集了不少人。
似乎洛陽獄當值的獄卒,有一多半都在這大牢之中。他們正守在一座牢室門外,交頭接耳的交談著,一個個興奮不已,顯得非常激動。
“幾個回合?”
“我賭十回合,那小子是越來越厲害了,依我看十個回合便可以結束。”
“不一定吧,姓高的家夥好歹也是西園八校尉下的牙門將,我看他今天的狀態不錯。”
“那你說多久結束?”
“十五個回合,我就賭姓高的能撐過十五個回合。”
李儒有些奇怪,正準備開口詢問,就聽到那牢室中,砰的一聲巨響,緊跟著便是一陣歡呼聲。
獄吏這時候擠過來,滿臉堆笑道:“廷尉休怪,如今這洛陽獄裡也沒什麽犯人,大家閑的很,所以就找些樂子。不過廷尉可別誤會,是他們自己要打,與我們無關。”
“讓開讓開,別給我擋道。”
獄吏一邊說,一邊推開前方的獄卒。
他領著李儒來到牢室外,就見那牢室中,兩個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家夥,正坐在地上,相視而笑。由於光線不是太好,所以也看不清楚這兩人的樣貌。李儒隻能依稀看出,兩個人一個年輕些,另一個年長些,都坐在地上,喘息著一言不發。
“高大傻,你今日可是不行啊,才三個回合,便輸了!”
“狗屁,那是你偷襲,若不然爺爺打得你滿臉桃花。”
“哈,說大話……咱們比試了三天,你哪次能贏我?”
青年戲謔說道,言語中透著一絲絲的嘲諷。
而那敦實的年長漢子,卻趁機撲了過去,一下子把青年撲倒在地。兩人在地上扭打,但見各種招數層出不窮。你一個十字固,我一個翻腕擒拿,花樣翻飛,可謂是精彩紛呈。
牢室外的獄卒,也是大聲喊叫,為各自支持的人加油喝彩。
李儒看的目瞪口呆,而他身邊的隨從,看到兩人的角抵技術,也忍不住是連連稱讚。
涼州,苦寒之地。
加之胡漢混居,常有衝突發生,以至於民風彪悍。
哪怕是李儒這種讀書人,也懂得一些搏鬥術。所以,他忍不住問道:“這兩人,天天如此嗎?”
“可不是!”
那獄吏苦笑道:“這兩個夯貨每天都要打上兩場,早一次,晚一次……剛開始的時候,小人還以為他們有恩怨,可誰知道我派人過去勸架,卻被兩人聯手打了出去。
後來,大家也就習慣了!
他二人喜歡打,就隨他們打,隻要不出人命。
這大牢裡也閑的無聊,他們每天打兩場,大家也有個消遣,所以慢慢也就習慣了。”
李儒聞聽,忍不住在心裡吐槽了一句:吃飽了撐的!
他又問隨從道:“這兩人角抵如何?”
那隨從已經被牢室中兩個人那凶狠的搏鬥給驚住了,聽到李儒詢問,連忙點頭道:“老爺,這兩個人若放到軍中,絕對是一等一的猛士……小人,怕不是對手。”
李儒的興趣更濃,又問那獄吏道:“哪個是丁辰?”
“那個,被壓在下面的……哦,已經翻過來的那個小子。”
“另一個何人?”
“那個人,名叫高順,據說是上軍校尉蹇碩手下的牙門將。
當初蹇碩被誅,屍體棄於街市,這家夥卻跑去為蹇碩收屍,以至於得罪了大將軍,被關進了大牢之中。本來說是要把他秋後問斬,誰料想……反正到了現在,估計也沒人記得他,一直就關在這裡。”
李儒聞聽,三角眼微微一合,閃過一抹精光。
蹇碩的手下?
他饒有興趣的看著囚室裡的兩人,心裡卻打起了算盤。
原以為隻是一個丁辰,沒想到……
李儒嘴角一撇,露出了一絲笑容:這一次,怕是那溫侯要失算了!
就在這時候,忽聽牢室中傳來一聲暴吼,高順本來被壓製在地上,卻突然挺腰站起,抱著丁辰便衝了過去。就聽砰的一聲響,丁辰的後背狠狠撞在了牢門的欄杆上。那碗口粗的木柵欄,竟被他撞得裂開,看上去好像要斷了似地,引起一陣驚呼。
“他們來真的?”
李儒一開始,還以為是點到為止。
可現在看起來,這兩個人分明是……
“一直都是這樣,已經換了兩間牢室了。”
獄吏話音未落,卻見丁辰探身抱住了高順的腰,而後一聲虎吼,便把高順舉起來,一個抱摔落地,那沉悶的聲響,聽得李儒一陣牙酸。
“快停下,停下來!”
他有點忍不住了,大聲喊叫。
而牢室中,丁辰和高順也聽到了喊聲,兩人唰的分開,齊刷刷扭頭,朝外面看來。
“都散了,散了!”
李儒也不管那些獄卒不滿,命隨從把人趕走。
他走到牢門外,看了一眼那被撞斷的欄杆,而後搖搖頭,沉聲道:“你二人這是想要拆了這大牢嗎?”
高順把頭髮向後一甩,站起來走到一旁。
“找你的。”
說完,他就坐在草席上,同時呲牙咧嘴,一臉的痛苦之色。
丁辰相對要好一些,他強撐著站起來,看著李儒道:“左右閑來無事,切磋而已。”
“兩個死囚,倒也心寬。”
“怎麽,要殺我嗎?哈,就知道那呂奉先是個喜歡吹牛的家夥。”
李儒聞聽,不禁啞然失笑。
這洛陽城裡,敢這麽說呂布的人不多,除了董卓之外,這家夥怕是頭一個。
“你不怕死嗎?”
“怕!”
丁辰靠著牆,在草席上坐下,咧嘴笑道:“可是怕了,便可以活命嗎?”
“那當然不會。”
“既然如此, 何必害怕呢?”
“你這家夥倒是看的開……怎麽,要死了,可有什麽請求?我會盡力滿足於你。”
丁辰尚未開口,對面高順卻先道:“小丁,我就說你說大話,果然不假。
嘿嘿,還說救我出去,結果自己卻先送了性命……有什麽遺言趕快交代,等我出去了,說不定能關照一二。”
丁辰,卻沉默了!
突然,他抓起地上的一塊石頭砸向高順。
“你這高大傻,我死了,接下來就是你。”
他扭頭看著李儒道:“呂布說,保我阿姐母子平安。
你告訴他,莫要失信於我,否則我就算掉了腦袋,也會看不起他。”
“你自己都快死了,還惦記你阿姐的死活?”
“為什麽不惦記,長姐如母,我從小是被阿姐帶大,尚未報答過她的恩情。我死無憾,卻希望你們不要為難我阿姐母子。若能放她們回家,我便是死了,也感激不盡。”
李儒的眼中,閃過一抹讚賞之色。
他深吸一口氣,一擺手,示意獄吏打開牢門。
“既然如此,走吧。”
“現在就開刀嗎?連口斷頭飯都不給,也太小氣了。”
“呵呵,斷頭飯沒有,而且我也不想幫你傳話。有什麽牢騷,還是你自己與溫侯說吧。
太尉有命,饒你不死,任你為南宮衛士令,宿衛阿閣。好了,跟我一起走吧,回去洗漱一下,然後找溫侯報到。
還有你,是叫高順,對嗎?你也可以出去了,便隨丁辰一同,去做個南宮衛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