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前段時間空廟的事件,整個鎣城的神明都凋零得不像話,市內算上非邑和瀧幼也不過四位,當然,如果算上那個暗中埋伏著的墮神的話可以多一個。
但是發生了這麽多起妖怪作祟的事件,即便只剩一個羅晏暝,他也沒道理不現身。
“說起來,整個寒假都沒有看見羅晏暝大人。”
非邑聞言忽然站了起來,一聽到有除妖師參與的時候,他心裡就出現了不好的預感,說不出來的感覺。
“走。”
他朝著錢才離開的方向飛了出去。
文化路過了橋就是鎣城的近郊區,這裡有一條新修的大路連同鎣城高中和市醫院,周圍一片都成為了各家開發商爭得頭破血流都要奪到手的地盤。
開發正是火熱階段,但是晚上依然免不了蕭瑟冷清,左邊可俯瞰部分鎣城,右邊是挖掘出新泥的開發區,鋼板擋著,別無岔路。
這條路又直又長,慘白的路燈忽明忽暗,走在其中,仿佛不是人間,倒春寒的冷風吹過,鑽骨子的冷。
路面上瞬間飄過黑影,錢才唬得抖了一下,仔細一看,原來是綠化樹在搖曳,暗想道:
“老子就該讓司機來接的。”
可惜這會兒離住的小區也只有不到十分鍾的路程,總不好還打電話。
他搓了搓冰涼的手,看著地上自己的瑟瑟不安的影子,嗤笑一聲,說起來,他以前似乎不怕走夜路的。
雖然同學們都滿口妖魔鬼怪,但他從來都不放在心上,堅信那些都是假的,但是現在……他認識了會說話的深夜,見到了奇怪的小丫頭,還有一些故意不放在心上的怪異之事。
有的事情,一旦窺見一角,就會無休止的猜測藏著的部分,說白了就是自己嚇自己。
他隱約覺得生活才朝著不可言說的方向發展,可是,他無法拋下好友,每次看到非邑一個人踽踽獨行的背影,錢才就會忍不住追上去。
咕咕~
有沉悶的聲音響起,他轉頭一看,是一隻貓頭鷹,半人高,也太高了。它有著灰黑白夾雜的毛色,大而圓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他,歪了歪頭。
吱吱~
路燈下面,一隻棕黃色的老鼠直立地蹲著,快一尺高!光明正大,一隻老鼠麽,膽子也太大了點。
錢才慢慢路過,發現那老鼠的視線始終聚集在他身上,尖尖的腦袋也跟著轉動,弧度極大,一直尾隨到走出老遠。
遠處已經能看到市區暖黃色的燈光。
這時候,身後傳來了狗嗚嗚的低吼……
少年驀地拔腿狂奔,悶頭跑出老遠,發現前方暖黃色的燈光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黑暗,冷風仿佛苟延殘喘一般灌進了脖子……
雙腿已經不聽使喚,他聽見牙齒打顫的聲音,不對,這聲音是從後面傳來的,黑犬的磨牙聲!
貓頭鷹展開了翅膀,老鼠也竄了過來。
錢才確信,他在這些家夥的眼睛裡看見了惡意!和瀧幼懷裡的玩具的眼睛是完全不同的!欸,我怎麽想起了那個東西?
“嘶!”
劇痛喚回了少年混沌的神志,看著一口咬在他手上的老鼠,他連忙甩開。
傷口觸碰到冷空氣,寒冷與滾燙的劇痛交織著,然後,他看見那隻老鼠竟然將那塊從他手上咬下的肉嚼了,咽下,尖嘴還砸了兩下,說話了。
“這個人類真好吃。”
接著大黑狗也興衝衝地說道:“那我也要嘗兩口!”
這是妖怪!錢才清晰地知道,但似乎並沒有預料中的驚訝。
誰知天空卻傳來不屑地冷哼,“下作的東西,別忘了我等有任務在身。
”天空中除了盤旋的貓頭鷹就沒有別的東西了,它似乎不會吃肉,而且和厲害,單看那老鼠畏畏縮縮的樣子就知道。
但錢才沒來得及松口氣,就聽那大狗說道:
“你不吃就不吃,略等一等就行了,我兩個吃兩口又不會死人。”
“就是就是,不礙事的。”老鼠本能的懼怕天敵,而且這貓頭鷹的身份也確實特殊,他們不敢太過放肆。
一犬一鼠說著就靠近少年,口水滴答作響。
是了,不是所有的妖怪都像深夜那樣友善親人。
錢才捂著受傷的手不斷後退,可惜這馬路前後的路似乎都被砍了一般。他的眼睛急速在四周看著,最後鎖定在身後的懸崖。
十來米高,會死人的,他心裡自然是怕的,可是比起眼前這兩個妖怪,他寧願摔得粉身碎骨!
將心一橫,他轉身便衝,沒兩步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反彈回來, 重重的摔在地上。
怎麽會?
他連忙站起來奔過去,一層看不見的東西將他和懸崖下的城市隔開了!
錢才用力地拍打著,可反彈回來的力量更大。
他恐懼,焦急,無措,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來,卻猙獰著臉在來回移動找出口。
少年這個模樣似乎取悅了狗和老鼠,後者奸笑著:
“你看看他,多有趣啊,人類就是這樣。”
“醜陋,貪生怕死。”
而貓頭鷹只是冷眼旁觀。
錢才沒有放棄,他也沒有哭,後面有腥臭的氣息撲來,他猛地轉身——
對上那張血盆大口時,他腦海中,最先想起的是哥哥和父母面龐……
少年閉著眼睛等了很久,始終沒有感覺到更多的疼痛,他想,難道是那妖怪嘴太大把他一口吞了?
“嗚~”
這是狗夾著尾巴逃的時候才會發出來的聲音。
他惴惴地睜開眼睛,被眼前的一幕弄得目瞪口呆:一紅一黑兩條巨大的蛇將狗和老鼠纏住,天空中,方才還冷靜高傲的貓頭鷹狼狽的撲閃著翅膀,似乎在逃跑。
此時,錢才忽然想到一句話:生活就是狗血,只是看潑在你身上的夠不夠濃,夠不夠多。
他表示,自己應該是在狗血的海洋中漂浮著。
這特麽……錢才同學終於支撐不住暈過去了。
非邑這才現身,連一個眼神都沒有施舍給被抓住的三隻雜碎,他走到錢才身邊,查看他的傷勢。
手上的牙印泛著紫黑:老鼠本就是細菌的攜帶著,何況還活了將近三百年,再晚一刻,錢才就得死在感染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