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神言境呆了多久了?”
“好像有十天了。”
“開玩笑的吧?他不是人類?感覺不到餓嗎?”
山墨醒來的時候就看見一群新生代在嘀嘀咕咕,那表情又像是做賊又像是看戲,他立時來了火氣,呵斥道:“我布置的任務你們做完了嗎?跑到這裡來磨磨唧唧,整天有心思到處去滋事打架,還不如去領悟神言之術!”
一群少年人皆恐懼又怪異地看著他,某個膽子稍大些的,鼓起勇氣說道:
“那個山墨先生,文淵神域的事情都過去十天了,而且我們的任務早就做完了。”
詭異的沉默就這樣蔓延,山墨這才反應過來,他這一睡就睡了十天,等等,他好像忘了一件事,連忙掏出傳聲符,“清竹,給我弄一個通行令,快點!”
答應別人的事情必須要完成,不然也太不夠爺們兒了。
等他瞌睡都醒了發現那些新生代還沒走,“乾哈,擱這兒要整啥?”
只見幾個年輕神明推推搡搡一陣,之前說話的那個走了出來,深吸一口氣,眼睛一閉,猛地朝他彎下腰,說道:“我們想看非邑大人的神言秘境,請山墨先生通融!”
“哈?”
山墨好像受到驚嚇一般看著這幫家夥,嗯,幾乎都是上次在文淵神域被非邑整了一頓的原班人馬,只是,這一雙雙激動的小眼神兒是怎麽回事?
他歎了口氣,以恨鐵不成鋼的口吻說道:“我說你們啊,就算想報復他看了神言秘境也沒用啊,不如努力磨煉神言之術趕超他……”
“你誤會了!”少年快速有語無倫次的給他解釋,“聽說非邑大人也是一個地方神,但是他卻能進入天字班,而且他還是個煉丹師煉器師,所以……所以我們……”
越說,山墨的表情就越怪異,等毫不同意理清楚他們的意思後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所以不是為了報仇,而是為了追星……
這麽一想,山墨覺得整個魅都不好了,這算什麽?看著一群面帶期待的孩子們,他忽然覺得受到了打擊。
“我說,那家夥不值得你們崇拜,更不值得學習。”
不論他怎麽苦口婆心的勸告,卻無法抑製這幫小朋友們瘋長的乞求,作為一名教導者,此時也不應該嚴厲的批評他們。
“拜托,我們只是想看看他的神言秘境!”
“聽說非邑大人的神言秘境是諸神天第一純淨。”
屁!山墨很想問一句誰說的,不過只是看看神言秘境的話其實也沒什麽,隨即點了點頭,正色道:“就看看。”
“嗯嗯!”
出現在眼前的,是一片澄澈到近乎透明的天地,碧藍如洗,海裡倒映著天和雲,分不清天空與海,除此外再無其他的存在。
年輕的神明們發出一陣陣的驚呼,饒是山墨已經第二次看見這個神言秘境依然會忍不住感慨,也不知道神鑒是怎麽想的,會給這麽個家夥這等神言秘境。
等等,他驀地反應過來,這家夥在裡面已經待了十天了?!
一地冷汗從山墨的額角滑落,以前散仙天的事情不會再現吧?不不,他很快就否定了這個不怎麽靠譜的猜測,畢竟都已經等重天了嘛,神言之術變得更加難以領悟。
“啊,他出來了!”
從神言境裡出來的非邑神色有些疲憊,一抬眼就對上一雙雙激動的眼睛,再一看,不是之前被收拾過的那些學生?
他一開始的想法和山墨一樣,“怎麽?來找我報仇了?”
“怎麽可能?我們來……”
“去去,邊兒去玩兒。”不等那少年說完,山墨便推開他來到非邑面前,
盯著,壓低了聲音問道:“怎麽呆這麽久?”“哦,我怕上大學太忙,懶得跑第二次所以就一次性搞定了。”
“你又把神言之術給看完了?!”
山墨驚訝到忘了掩飾聲音,引來不少神明駐足觀看,他身後的年輕神明們更是被嚇得目瞪口呆。
“怎麽可能?那可是靈言。”非邑翻了個白眼,“就挑了些感興趣的而已。”
混沌空間中,深夜盯著眼前的玉簡,戳了戳,抵在額頭一看,一片刻入的神言之術,密密麻麻就和一本書一樣!
這十天裡某人其實根本沒在裡面領悟神言之術,而是在不斷地複製……
對於育神院的年輕神明莫名其妙的崇拜,非邑表示完全不能理解,也不打算予以回應。對山墨伸出手,笑道:“通行令。”
青年驀地一僵,有些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四處亂瞧,上上下下,隨後才靈光一閃說道:“在清竹那裡!”他指著著文島的方向,“啊哈哈,你知道的,這些事兒一直都是他在辦,畢竟我和那些大神周旋不來。”其實是看不慣那些自視甚高的家夥。
非邑點點頭表示知道,轉身去了著文島。
院子還是那院子,門外的大樹上,肥肥的鳥雀隻多不少,非邑在樹下站了很久,對深夜說道:“抓幾隻,回去烤了。”
原本了無生氣的深夜頓時來了興致,跳上牆頭,盯著那些嘰嘰喳喳的傻鳥咽了咽口水,“我不要辣的。”
“記得保存好。”畢竟是靈獸,要是保存不慎就消散了。
清竹坐在矮榻上,正提筆批注,院子外忽然凌亂高亢的鳥鳴聲讓他皺起了眉頭,便放下筆準備去查看。
“清竹先生,好久不見。”
畢竟是當初領自己進入育神院的先生,非邑給予他足夠的尊重,進門就先恭敬地問候。
清竹坐回去,卻沒有再次拿筆,而是看向這氣勢內斂卻又讓旁人無法忽視的年輕人,眉頭輕皺,“讓你的貓安分點。”
非邑走過去坐在矮榻的左側,不怎麽舒服地動了動,說道:“物競天擇,適者生存,諸神天的一切都過得太安逸而忘了危機,不是嗎?”他意有所指。
清竹並不反駁,“一切自有天道安排。”
非邑失笑,開門見山,“這次來是為了求一枚通行令。”
他以為山墨在敷衍自己,沒想到清竹早就準備好了,從袖中掏出來,夾在手指上,這一刻,這位穩重自持的先生的臉上竟然出現了一絲狡猾的神采。
“要通行令也不難。”清竹頓了頓,“不過此物是為了讓天字班能更好的尋找新生神明才存在的。”
非邑假裝沒有聽懂他的意思,“但這不是唯一的條件吧?像我……”
“像你多跑這麽點距離也不是問題,所以要不要也無所謂。”
非邑身體微僵,這一刻他才反應過來,不是山墨在敷衍他,而是這位在算計他,或者說還有背後給出通行令的某些家夥,比如說灶神……
“好吧,我接受。”但他還是不死心的強調,“但我人間界也有很多事情要忙,不可能像牛郎他們指哪兒跑哪兒。”
清竹也並沒有多高的要求,“多一個神明去找也好,近年來人間界因為觀念信仰的變化出現很多奇奇怪怪的神明,大多都是為曾出現過的新的神格。”
他看著面前的寫了一半的宣紙,猶豫一陣才說道:“必須要比聖域中的怪物先找到才行。”
丹坊齊陽真人一事後,墮神的事情已經完全在諸神天傳開了,眾神也不得不開始正視眼前這個嚴峻的問題,一時間眾神惶惶不安,對於邪現淨化的信仰之力避之如蛇蠍。
然而清竹的話包含的意思似乎也不止於此,非邑之裝作沒有聽見。
“聽說你的轄區裡有一位神明消亡了?”
這個問題,非邑看著門外,語氣平靜,“嗯,一個河神而已。”
“這也是沒辦法……”
“對了。”非邑打斷清竹的感慨,問道:“之前在文淵神域中發生衝突的那個神明,好像叫紫基來著,是育神院的學生?”
那家夥在他插手後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溜走了,只看見了真身,其他的什麽也沒來得及瞧。
說起這個,清竹的臉竟然有一瞬間的扭曲,語氣也格外微妙,“不是我們育神院的,不過確實是這兩年才出現的新生代通天神。”
“是嗎,我先走了。”非邑揚了揚才到手的褐色木質令牌,“謝了。”
於是關於觀武消亡的話題就這樣被打住了。
觀武消亡的原因,是卡在非邑心裡的一根刺,誠然,他有責任,但追根究底原因卻並非這麽簡單。
院子外,深夜蹲在一堆白色的肥鳥上慢悠悠地舔爪子,趾高氣揚的指揮他,“回去買作料去!”
“這麽多,吃得完麽?”
非邑一隻隻撿起來往混沌空間中丟,妖使中非塗和紅離完全不沾葷腥,棠元三兄妹雖然啥都能吃一點卻還是偏愛谷糧,也就兩條蛇和貓是肉類大戶。
一兩斤一隻的肥鳥足足有二十來隻,得吃多久?
“莫慌,我在。”深夜跳上他的肩膀,高傲的揚起下巴,格外有自信,“我都打算好了,酸甜、五香、醬香還有原味的各來幾隻,吃不完的曬乾當零食。”
“想得挺全面的。”
“我上網的時候查了,現在大學夥食都不好,得多備點儲備糧。”
“那還得感謝你不成?”
深夜睨了他一眼,哼的轉過頭去,“你吃什麽和我有關系,這是給我自己準備的!”
仔細算算確實該著手準備去天夜城的事情了。
然而,非邑看著銀行自動提款機上顯示的數據——果然,一切都想的太天真了,饒是他拚了命的算八字賣符湊來的錢也只是勉強夠學費,剩下一點也只夠他在天夜城這種地方吃一個月……
“唉,走一步算一步吧。”
為了減少一切消耗,非邑將出租屋內能帶走的東西都帶走了,只要不是原本房東的東西,除了垃圾都往混沌空間中塞。
到了九月的時候,就踏上了去往天夜城的火車。
妖使們都蹲在混沌空間中,面面相覷,半晌,非塗舉手發問。
“為什麽不飛著去?還能節省車費。”
白繞竹翻看著地府那邊的帳本,足足有三指厚的黑皮筆記本,頭也不抬說道:“不要小看現在人間界的監視技術,一個人忽然從一個地方瞬移到另一個地方,會引起轟動的。”
如今他在妖使中已經隱隱有領頭者的趨勢,說話也格外有分量。
“你們快來看,人類的火車長這個樣子誒!”
通過特意留下來的‘窗口’他們能清晰看見外面的場景,提箱子的、背包的,身材火辣的女孩子還有時尚的少年,大家都行色匆匆的朝著站台趕去。
天氣炎熱,大家的表情都帶著旅途的煩悶和緊張。
工作人員們拿著喇叭大聲的指揮旅客站好,聽到自己的火車車廂號,非邑背著包走了過去。
剛開始的時候還擔心沒有坐過火車會鬧笑話,一套流程下來雖然複雜但很流暢,連不識字的老太太都能跟上步調。
上了車,那狹窄的床才讓他嚇了一跳,竟然沒有簾子?一想到要在這裡的待一天一夜就覺得壓抑, 不過出行的興奮倒是真實的。
一路上當然是無聊的,別人都三三兩兩的和旅伴聊天,就非邑一個人拿著本子寫寫畫畫。他本來想畫符的,但是才拿出黃色紙條畫了兩張就被人盯著,有點尷尬。
最後還是讓白繞竹遞幾張白色的紙出來,狀況才好一點。
“小兄弟在畫什麽?”
他抬頭看向熟門熟路坐在他床鋪邊上的中年男人,光頭,肥胖;還有他身邊跟著的精瘦男子,腰間系著一個小包,便將手裡的紙條扣在桌上說道:
“一點小玩意兒。”
非邑的通用語帶著生硬的口音,又正值開學季,一看就是獨自去上學的年輕人,這種人群的特征是涉世未深還有身懷巨款——學費。
光頭男人登時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從兜裡掏出一副撲克來,“是這樣的,我們兩個想鬥地主但是找不到人組隊,你要不要來?”
那一刻,從周遭湧來的眼神不一而同,擔憂的、憎惡的還有,恐懼的。
非邑認真地搖了搖頭,“我不會鬥地主。”
可真是個老實又單純的學生!
他對鋪的年輕女人見狀不忍心,低聲說道:“小兄弟,你別跟他們鬥地……”
“我們就打個牌而已!娛樂,娛樂懂不懂?”那精瘦男子瞪了眼女人,見她瑟縮了一下頓時滿意的笑了。
非邑再次陳述,他不會打牌。
“沒事,我教你,很簡單的!”光頭男人堅持要拉他一起。
非邑看著他兩個光明正大的眉來眼去,似笑非笑地點頭,“那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