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百鳥獸裔來說,在信仰中屹立不倒的是血管裡血脈的來源祖先,在現實中給予他們強大自信的卻是聖主。
可此時,他們的聖主和聖夫人皆被邪妖一隻手捅穿了。
從這兩人身上落下的鮮血比腳下任何一灘都要來的震撼!
非邑原本縮在混沌空間中,心知不能再退縮,鳳泠二人傷口處迅速蔓延的染邪讓他根本來不及思考,瞬息張開了混沌空間。
這並不能阻止邪妖,但足夠讓他把人救出來。
從那女人手中把人帶走,到放下不過三秒鍾,可是從混沌空間中反噬回來的力量卻讓他痛不欲生!
實在是太強了——結界承受不住力量才消失,那女人就來到了他背後!
“咯咯,抓到你了~”
千鈞一發之際,非邑將‘虛映’丟了過去,贏得一絲逃竄的機會。
可是這聖域之大卻沒有他的容身之處,因為沒有任何人或是物能在他和邪妖之間設下一丁點障礙!
大約是不急著弄死他,那女人輕輕一踹,就讓他連同兩個傷者飛了百十米,在地上砸了個大坑。
廢了好大的決心,非邑才收起拿鳳泠當墊背的打算,可也因為這樣,他站不起來了。
這種五髒六腑都碎了的痛近乎帶著親切感……
完了……
他直挺挺、軟踏踏的躺著,眼睛向上還能看見其他活下來的獸裔們麻木中帶著絕望的表情。
那女人又來了,一雙纖纖玉手長著近十厘米長的指甲,嘖,他再次調動最後的神力,別以為他就會這樣投降!
金色的契約大陣驀地亮起,扶欲才踏入其中就被黑色鎏金的混沌之力攔住,不得已停了下來,不待人心中升起希望,就這樣衝了出來!
就這樣,穿過了混沌之力!
這一刻非邑算是徹底認清了邪妖的力量……這還怎麽打?
恍然間,那纖長的爪子已經來到眼前!
噗嗤——
一滴,兩滴……非邑緩緩睜開眼睛,瞳孔猛地一縮,急得嘔出了血!
鳳叁此時鬢角生長著幾簇火紅的羽翎,身周原本旺盛的火焰搖曳將熄。想笑一下,一張口卻吐出破損的內髒來,鮮血順著衣服滴滴答答落下,說道:“謝謝你救了他們,另外,對不……”
起字還沒有說出來,一隻褐色的手便插入他的後腦自口中伸出!
此番痛苦使青年雙目都要凸出眼眶,就這樣被兩隻手臂插著,抽搐著,戰栗著,卻因為靈力護體沒能立刻死去!
身後,女人張大了鮮紅的口猛地咬在他的脖子上,一扯,撕下一大塊帶著筋和血管的肉,貪婪地咀嚼著!
這一幕仿佛是驚雷轟在眾人頭上。
“弟弟……弟弟——”
鳳壹緊緊將鳳貳拉住,將她按在胸口,那裡劇烈地跳動著,“不要……去。”他不敢看,又忍不住看。
有的人嚇得雙目赤紅哭都不敢哭,有的則是看著女人吃得極香的模樣轉過頭就吐了……非邑躺在地上一動不能動,直勾勾地看著女人一口,一口,一口的咬下鳳叁的肉,咀嚼,吞咽,聽見她的牙齒磕在骨頭上的聲音。
當鳳叁極度痛苦的金眸一點點暗淡的時候,他渾身發寒,心臟被攥得死緊!
“住手……停下來,停下來!”
不管是什麽,一股腦兒往女人那邊丟去,哪怕是混沌之力,都無法將之撼動……非邑哭了,聲嘶力竭地讓她停下來。
可直到鳳叁肩膀露出森森白骨,直到他的心臟被女人一把掏出喂進嘴裡,非邑都只能看著,無能為力。
痛苦得幾乎要昏過去!
邪妖一把丟開殘留的屍體,開始享受心臟。
尚有余溫的屍體就這樣砸在非邑身上,他甚至能感覺到內髒裡流出來的粘稠的血液浸透衣服,擦過毛孔在地上氤氳開……
嘎吱——邪妖咬開心臟的聲音如雷灌入耳中,血,也濺在了眼睛裡。
非邑眨了眨眼睛,血紅一片,“鳳……鳳叁……啊——”
腦海中不受控制的回想起認識鳳叁的過往,一遍是青年活生生的笑著,一遍是青年在眼前被生食的慘狀,他要瘋了!
不知是哭著,還是嘶吼著。
混沌之力受到召喚,開始瘋狂湧動……遙遠的某處,兩塊靈玉寂靜的千萬年,一白一玄,忽然亮了起來……
“吼什麽吼?”扶欲輕輕打了個飽隔,站在混沌之力的中心毫發無傷,慢慢地舔舐還沾著鮮血的手指,“鳳凰裔的味道真不錯。”
說著,她的目光竟然放在了昏迷過去的鳳泠身上,“不知道重明鳥怎麽樣?”
鳳貳已經昏過去,鳳壹強忍著惡心和憤怒,正要上前,眼前忽然被一抹火紅充斥——
倒在非邑身上的鳳叁的屍體燃燒了起來。
熊熊的火焰瞬息蔓延開來,地上的鮮血好似都成了燃料,那火,漫過廣場,草地,山林然後整個聖域的結界都燃燒起來!
人間界中,正是天空將亮的魚肚白,上早班的人類紛紛抬起頭來望著天際,某個方向,火紅一片猶如大火燒天,便感慨道:
“好漂亮的朝霞。”
獸裔們惴惴不安的望著周遭的火焰,一個個被火光薰成了赤金色,如此灼熱的火焰,卻沒有傷害他們分毫,相反,感覺到了久違的,血液的滾燙!
昏迷的鳳泠和重眀夢猛地驚醒過來,見狀紛紛瞪大了眼睛:
“這是……”
“啊——”
當邪妖淒厲的尖叫聲響起,邪靈瞬間灰飛煙滅時,所有的百鳥獸裔忽然跪倒在地——他們虔誠地跪拜著,神情肅穆,莊嚴——
“祖先果然沒有拋棄我們!”
鳳泠激動地說完後一撩衣擺跪了下去!
“唳——”
當這來自亙古的鳴叫響起時,隱隱的啜泣響了起來。
嘹亮婉轉的叫聲傳得很遠,天空似乎都著火了,異象降臨了。
地上所有的火焰都飛向空中,邪現和烏雲早已逃走,火紅的空中,火焰匯聚成一個巨大的火球,凝聚著,醞釀著,猛然爆發!
星星點點的火焰中——赤紅的身影長近兩丈,華麗的羽冠和尾羽,銳利的喙,金色眼,浴火而生!
從他身上傳來的和青龍一模一樣的氣息讓非邑瞬間確定——朱雀聖獸!
扶欲見到這赤紅的身影時,從容不再,慌手慌腳的,第一反應就是打開混沌空間準備逃走,但朱雀聖獸豈會放過她,雙翼猛地展開,張口吐出一道赤紅烈焰。
邪妖慘叫都來不及發出,被天地間至純至烈的火焰臨頭滾過,最後化作一尊散發著雪白柔光的晶石!
在所有百鳥獸裔頂禮膜拜的時候,天空中的異象慢慢消散,漫山遍野的火焰褪去,寸草未傷。
朱雀聖獸自空中緩緩落下,來到非邑面前,金色的眸子中倒映著青年狼狽的姿態,帶著莫名的情緒。
火光閃過,出現在眼前的是鳳叁。
不過他的赤金色頭髮變成了火紅,面容也發生了些許變化,更銳利了一些。
是了,之前青龍就說過:朱雀墮入了輪回。
此時鳳叁手裡托著一團火焰,遞過去。
“鳳凰涅槃之炎沒有,不過有朱雀的。”
聽見他的聲音,所有人都瞬間抬起頭,鳳泠和重眀夢似乎早有預料,驚喜之余帶著感慨,相比較之下,其他獸裔都已經蒙了。
鳳貳驚醒過來,看見熟悉的身影一度以為自己做夢了,直到聽他喊了一聲姐,就像是按了開關似的放聲大哭……
非邑小心翼翼地收了涅槃之炎,望著劫後余生的百鳥獸裔百感交集,將仙丹分發下去後就準備離開了。
“我跟你一起。”鳳叁來到他面前。
這時候當然不行,非邑拒絕了,“現在百鳥獸裔需要你的安撫,而且後續應該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扶欲是被解決了,可是這只是個開端。
鳳叁看了看驚魂未定的族人,重傷難行的父母,默然,然後指著另一邊扶欲化成的晶石,“拿走,我們留著也沒用。”
非邑心頭一跳,咽了咽口水,“你確定?”
這白色的一團確實是從未見過的東西,但絕不影響熟悉感——信仰之力。
這是邪妖化成的信仰之力!饒是以他現在的見識也不得不為之傾倒!
鳳叁就看不過他這副明明恨不得搶回去卻偏要裝作淡定的傻、逼樣,擺了擺手,“就當是謝禮。”
下一秒,那晶石就被非邑收了,他好像生怕人會反悔似的,忙不迭說道:“時間來不及了,先走一步。”
話音落下的時候,人就已經跑到了外面……
“你都全給他了?”
鳳貳叉著腰哼哼道。
“他該得。”
鳳叁回憶起冥冥之中牽引他的那股力量,總覺得遺漏了很重要的東西,忽然,他望了眼天際某處,對鳳壹說道:
“大哥,這裡先交給你,我去去就來。”
當鳳壹轉過頭回來看他的時候,人已經不見了。
某處山巔上,青靈看著來人,卻皺起了眉頭,“這算怎麽回事?”
朱雀,或者稱為赤靈,苦笑著搖了搖頭,“恐怕是因為法則在所以被牽引了。”
“恢復了多少?”
青年還是搖頭,青靈的心沉了下去。
鳳叁也知道他在憂慮什麽,可是卻說不出任何安慰的話,情況已經不會更糟了,“本以為入了輪回好歹能收集些靈力,可……到底是本源缺失實在是無能為力,白靈和玄靈呢?”
青靈側過身去凝望著某一處,“方才有些許反應,或許是因為你的覺醒而引起的。”
難道,只剩下那一個方法了嗎?
他的神情過於沉重,赤靈想了想,低聲道:
“或許情況沒有我們想的那麽糟。”頓了一下,直視青靈的目光,說道:“至少我們找到她了。”
及不可查的一聲嗯從青靈口中出來,長風而來,帶著血腥和風雨氣息。
非邑死命的在趕路,循著青丘長暝給的靈識標記,呈直線奔了過去,來到某一處天空後顧不得什麽探查一頭撞了進去——
險些被烤熟!
和深夜對視一秒,瞬間鑽進了混沌空間!
他輕輕一碰衣服,就跟烈日下的枯葉似的變成了碎渣;而深夜,則是一層焦卷,就像是燙了個時尚的卷毛。
雖然場合不對,但是非邑還是沒忍住撲哧一聲,立馬挨了一爪子。
“蠢貨,你怎麽沒早點說湯谷聖域這麽熱!?”
“這我也不知道啊。”
非邑悄悄扒開一道口子,結果熱氣鑽進來瞬間給他的手指燙了個燎泡,連神力都不能阻隔!
這麽一耽擱,時限就到了,青丘長暝暴跳如雷的聲音傳來讓震耳欲聾,他趕忙安撫道:
“別急,我們已經到了,你在哪兒?”
青丘長暝半信半疑,“用這顆珠子就能找到我。”
“那等著。”
非邑當然不敢放鴿子,將珠子懸浮在面前,神識一動,珠子便朝著某個方向飛去,在虛無的混沌空間中似乎找得到路。
這是進入氣衝天之後才能做到的事情,空間的蔓延。現實中他們或許還是在哪一個小小的黑點中, 但在這個世界卻已經行出很遠。
當珠子停下時,非邑讓深夜退開點,在珠子的正下方開了個洞,灼熱的氣息瞬間湧進來!
他在手上施了道神言之術使之裹了一層五厘米厚的水,深吸一口氣,快速探出去,拖回來!
然後猛地將手上快要燒開的水甩了,通紅一片。
“靠,還不如不上水!”
“喲,真來了?”
青丘長暝意識到位置的變化表情是驚喜的,可是語氣卻帶著嘲諷。
非邑沒辦法怪他:此時的青丘聖主衣衫襤褸,到處是燙傷,長發被燒焦短了一截,臉上也布滿焦黑,嘴唇一層蒼白的死皮,一動就裂口子出血……用狼狽來形容都不夠貼切。
趕忙給了顆仙丹讓他恢復些靈力。
青丘長暝有了靈力第一時間是打理自己,洗乾淨,療傷。
“有衣服沒?”他的儲物靈器全都已經化為灰燼。
“有。”
摸著那質量非常下等的料子,青丘長暝看了看自己破爛的衣服,最後還是換上了,索性兩人身形差距不大,能穿。
衛衣和休閑褲,愣是讓人穿得跟禮服似的。
許久,兩人都沒有說一句話,直到青丘長暝恢復過來,一把掐住了非邑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