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邑還是沒能感應到這家夥的真身,卻已經知道其詭譎的身手和強悍的神力,當然,他一根經的腦子也在計算之中。
並沒有打鬥多久,狼族長老如預料中的來了。
玄長老雖說其心不軌,但實力卻沒說話,人未至,妖力先來,一舉將那神秘的神明給製服了,當然,還包括非邑。
“何人竟敢在我狼族聖地興風作浪?”
非邑勉強保持著站立的姿勢,示意琅霄月不要輕舉妄動,心裡已經將玄長老這條老狼罵了千萬遍。
他好歹是琅霄月的客人,並且已經見過族長,就算是明面上的歡迎。這玄長老不可能沒有發現他,如此這般,不過是為了昨天的事發泄私仇!
“哎呀,這不是非邑大人嗎?”老家夥走進了才故作一臉訝然,忙不迭松開妖力禁錮,笑道:“抱歉抱歉,老夫年紀大了,再加上你才剛來我狼族一時竟沒有發現。”
然而說完並沒有看見預料中的青年的惱怒,他只是一副‘我就看你這傻、逼裝瘋賣傻’的表情,愣是把玄長老得逞的心情給銷毀了。
非邑不想和他計較,反正是狼族內部的事情,把下黑手的家夥揪出來就算是仁至義盡,而且以狼族的高傲,他們也不會想讓他一個外人插手。
“我話說在前頭,如果你非要糾結我們之間的私人恩怨的話,你們狼族可要倒大霉了。”
這是把話都挑明了,玄長老當即黑臉,“哼,別以為……”
“玄長老,琅霄辰被染了邪現,這神明還打算讓他禍害整個狼族!事到如今請以大局為重!”
被琅霄月嚴厲而嚴肅地打斷,玄長老隻覺得一股邪氣湧上來,一個外來的神明,一個黃毛丫頭,竟然都敢對他陰陽怪氣、大呼小叫?
“住口!”他漲怒的眸子射向琅霄月,“少族長,我還尊你這一聲是因為族長尚在,幫著一個神明打壓族內兄弟也就算了,竟然還擾亂聖地!你可曾將我等放在眼中?”
這沒救了,非邑撇了撇嘴,所以說狼族內部種群十數族,偏偏只有黑狼心懷鬼胎,根本就是個另類。
琅霄月似乎也有些錯愕,最終化作一聲歎息,“實在令我大失所望。”她嘴角噙著憐憫的冷笑,“在我狼族,當你將私欲凌駕於族群至上時,你便不配為王!”
這是她自小從父親身上學來的王者之道。
一句話更是將黑狼一族的面子裡子都揭乾淨了,玄長老氣得直哆嗦,鬢角、脖頸上毛發若隱若現,指著對方:
“你,你!”
“爺爺!”
劍拔弩張之際,琅霄寞趕了過來,他只是看了眼非邑和琅霄月,然而來到那個神秘的神明對面。
“把我弟弟放了。”
索性,黑狼一族不全是蠢的,至少有一個醒著。
“不行,他已經是我們這邊的人了。”
渾身被混沌之力環繞的家夥將琅霄辰舉起來——不知何時,這家夥身上竟然遍布染邪的痕跡,作為一個一千五百年的大妖,他很快就會變成邪穢!
一瞬間,琅霄寞那銳利的目光逼向弟弟,“緣何會沾染邪現?”
實際上妖怪染邪的概率並沒有神明高,一來這兩者井水不犯河水,誰也礙不著誰;二來普通的邪現並沒有沾染妖或人類這種非信仰之體的能力。
除非是達到了邪靈的等級才有可能。
另外就是妖怪本身自願墮落,成為邪現的載體,這樣的妖怪心中必有黑暗,否則無法成為邪現的溫床。
向琅霄辰這種由內而外的染邪,明顯屬於後面一種情況。對著非邑或是琅霄月他還能‘據理力爭’,
可是到了哥哥面前,他就是有躲避的選擇。“我……我……”
對此,琅霄寞只有一句話:
“你太讓我失望了。”這句話絕對是他深思熟慮後說出來的,閉著眼都還是掩藏不住悲慟。
琅霄辰驀地一震,忽然,被扔到了旁邊,滾了兩圈都沒有反應過來,因為受到的打擊太重。
此時琅霄寞已經和那詭譎的神明打到一起,前者外表陰柔,但出招妖力皆透著殺伐之氣,猶如罡風。
再陰險詭異的偷襲,也像是碰到了堅不可摧的鋼板,無法穿破!
非邑微微眯起眼睛,看似淡定,實則卻將神識提到了極限,他要在那厚重的混沌之力中捕捉泄露的神力!
不僅僅是為了弄清楚這家夥的身份,還為了證明他心中的一個猜測。
只能說這家夥和混沌之力簡直是天生絕配,一個隱藏,一個吞噬,若非親眼所見,光是靠神識的話,結合在一起簡直猶如人間蒸發般的了無痕跡!
不過,非邑悄悄在指尖聚起一道神言之術,上次你能偷襲,正好到了以牙還牙的時候。盯準他與琅霄寞對打的時機,瞬間丟出去!
偷襲?神秘的神明猛然出手當下,恰好琅霄寞在後方攻來,他不得不倉皇間丟出神言之術。
瞬間暴露!
他死魚般的眸子盯著非邑,既不惱,也不急,隻說道:“我們真的是同類呢。”說話時旁邊的琅霄辰已完全被邪現纏繞,“左右任務已經完成,後會有期。”
一頭鑽進混沌空間的入口逃了。
“休想!”
琅霄寞打紅了眼,一個猛子扎來卻沒趕上,混沌空間合上,他直直地衝向地面在坡上滑了數米。
“霄寞!快救你弟弟!”玄長老的驚呼將他的拉回現實,但已經來不及了——
琅霄辰身上的邪現招來這附近的邪現,附近的邪現又源源不斷湧入為他的墮落添磚加瓦,別說驅邪,就連此時琅霄辰的模樣都已經看不清楚!
何況,妖怪對於邪現,可以說是束手無策。
“大人,請您救救他!”
琅霄月的開口令人驚訝,不過也令琅霄寞臉上重新有了光彩,沒等他求情,非邑卻搖了搖頭。
“你竟不願救我孫兒?”
對於玄長老的質問,非邑理都懶得理。
“爺爺,驅邪乃是神明的天職。”琅霄寞不讚成的看了眼失去理智的爺爺,隨即向另一邊問道:“可有什麽問題?”
“問題大了去了。”如前者所說,於公於私非邑都不能不管,但是這也得管得了啊。
被種下邪現種子後有多難搞不會有那個神明比他更清楚,何況琅霄辰現在的模樣,完全是奔著進階邪靈去的。
到時候別說他,就是整個狼族估計都得舉族搬遷!
真正的問題是他單獨處理不了啊,而且妖怪和神明墮神有什麽區別他也弄不清楚,沒辦法一擊必中後果就只能是全軍覆沒。
他只能暫時丟了個淨化術和‘一線天’的陣法先壓製著,將琅霄月拉到身邊來嘀嘀咕咕半晌。
“總之,我先試試吧。”
如果單以力量論,神明大多不如妖族,但他們卻和逆天而行飽受渡劫之苦的妖魅相反,頗受上天眷顧。
這也是使得神明和妖魅相互看不慣的原因之一。
可此時不得不承認,天道允許存在的萬物絕沒有一種是無用的,神明受到眷顧也是必然的——面對邪現這種令所有妖族都束手無策的東西,非邑的存在瞬間變成中心。
此時他們真正意識到了二者的差別:熠熠生光的神格,飄蕩在夜空下的神跡,還有那令妖族黯然失色的信仰之力。
這,便是被賦予與邪現為敵的力量的神明,便是攥握信仰的種族!
“沃日,真特麽麻煩!”
狼族:“……”
當然,神明千千萬,性格也千差萬別。
非邑咒罵一聲之後連連退開,用混沌之力將襲來的邪現消滅了,就在這時,一聲嘶吼響徹在狼族領地上空。
正值月亮最圓的夜晚,這一聲咆哮更為本就躁動的氣氛添上危險。
此起彼伏的狼嘯終於壓抑不住了,最終站在他們面前的是一頭黑色的巨狼,肩高兩丈,身姿矯健卻散發著黑色的邪現。
若非那一隻隻凸起的眼珠子,這與純血黑狼是如此接近。
琅霄寞猶如渺小的枯草站在黑狼面前,冷聲道:
“琅霄辰,你還要執迷不悟?”
不知何時跑過來的狼族已佔據了兩邊的山頭,冰冷銳利的看著黑色巨狼。
“我執迷不悟?我這樣做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兄長,為了黑狼一族?”
眾人以為他墮邪應當已經失去理智,可是這清晰的吐詞和森冷的語氣卻明明白白地暴露了他自願的墮邪真相。
“可是為什麽大家誇讚的都是你?為什麽最後偏要我死?”他頓了一下,自邪現中亮起的一雙赤紅眸子格外駭人,“你是純血,而我只是雜毛,所以大家都誇獎你。你是老大,我是老二,所以大家都只看得到你!”
非邑聽到這裡不由得想,還是獨生的好啊,聽起來似乎他說的有理。
反觀琅霄寞卻並沒有出現什麽懊悔或是愧疚,他複雜地望著墮邪的弟弟,閉上眼深吸一口氣,道:撇了下眼睛,卻發現肩頭空空如也,眼前這一場鬧劇頓失樂趣。
“可還記得我曾經說過的話?”他頓了頓,猛地睜開眼睛,那一瞬間,從這個陰柔的家夥身上爆發出來的氣勢足以震懾在場幾乎所有的狼,“狼王,向來是能者居之,有朝一日我必將打敗族長,帶領我狼族成為妖界、乃至三界第一族!你,可曾記得?”
“多余的我已不想說。”他轉過身去,在與非邑錯過的時候沉聲道:“拜托,請保全我狼族上下。”
這一刻,整個狼族都為之寂靜。
雖然黑狼一族的算盤已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是當他這樣開誠布公的宣布時,卻很難讓狼族眾妖心生厭惡。
因為,那句話的而每一個字都喚醒了他們刻在骨血中天性!
“這是個好苗子啊,嘿嘿,你屁股下的椅子不穩咯~”
雪上長老站在某處毫不留情地嘲笑。
“哼,我家小月月比他還厲害!”琅騰驕傲地抬起下巴。
“她是因為請了個好幫手!”
“那怎麽沒見琅霄寞也請個這麽厲害的幫手?可見他不如我家寶貝女兒。”
一時間,雪上長老愣是無言以對,隻好蹲在石頭上,咧著參差的黃牙,皺著老樹皮的臉,扒著糟亂的頭髮……
琅騰看得翻了個白眼,“我說你要保持這副鬼樣子多久?醜死了!”狼族愛惜皮毛,就像是男人珍惜抹了發膠的頭髮。
“你以為我想這樣?”雪上長老正看著山下的情形,沒留意,一開口就說禿嚕嘴,一轉頭對上琅騰探究的雙眼。
“我說,你在聖地中丟失的該不會就是……”
“對了!”雪上長老高聲打斷他, “不是琅霄寞找不到幫手,而是像這個非邑這樣的幫手乃世間絕無僅有!”
“嗯?我怎麽沒看出來?”琅騰盯著和他家寶貝女兒靠近說話的家夥,橫看豎看不順眼,“一般。”
兩位狼族的大佬都默契地避開沉重的話題,轉向下面熱鬧的事件,到了他們這般境地,有的話,說兩分就夠了。
這時候非邑已經想出了對策,未免造成內部誤會,他還是先跟琅霄寞說了。
“這樣就能萬無一失?”
“天底下哪裡有什麽萬無一失的?就連喝口水都有被嗆死的可能好吧?”非邑攤開手,“但這是最保險的做法。既能不殃及狼族,還能保你弟弟一條命。”
雖然唯一的代價就是琅霄辰那一身妖力。
妖怪和神明不同,他們具有肉體與靈魂,而且靈魂裡隨著修煉會生成靈台,靈台內又生妖丹。
種下邪現種子,染邪就是從這裡開始的。
實力相差不大的情況下,非邑無法保證能完全剔除他靈台內的邪現,也沒必要為了這麽個妖族去請幾個大神過來。
“所以我要直接把他的妖丹毀了,沒有妖力的加持,這些邪現就只是沾染了一頭普通的狼,危險也就小了。”
就像是依附於大樹的菟絲子,一旦樹倒了,跟著也就滅了,所謂釜底抽薪不外如是。
琅霄寞答應得很快,唯一條件令非邑訝然。
“我想親自動手。”
這是他弟弟,他犯的錯就由他這個兄長一力承擔,便是毀去妖丹這一令護短的狼族反感的任務,也由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