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邑要找的東西很稀少,別說實物,就是說出名字也能引來無數關注,其中便包括相繇。
“你確定他要找這幾樣東西?”
面無表情的神明跪在幽深的沼澤前面,答了一聲是。
過了一會兒,這片聖域中忽然爆發出一連串大笑,引得幾個身穿白色衣服的人接連飛過來。
“主神如此開懷,可是有什麽好消息?”
沼澤中粘稠的液體翻騰起來,最終凝成一道黑霧人影,來到眾人面前。
“若沒有猜錯,那小子恐怕是為了使人類還陽。”說完他便低聲念叨起來:“不死樹、曼兌、扶桑木……哈哈哈,青靈啊青靈,最終你自己種的因還是要結果了!”
興奮地飛了兩圈之後,他驀地轉過身來,停頓兩秒後,擲地有聲,“終於,要開始了!”
終於,他的夢想要實現了!
幾個‘人’都聽出了弦外之音,頓時喜笑顏開。
“那我們是不是也可以出去玩兒了呢?”
說話的小女孩兒坐在高大沉默的男人身上,笑得極為天真可愛。
“你們各自按照自己的任務去做!”怪物伸出長長的指甲指著幾個身穿白衣的人,“若壞我大事……”
幾個人齊齊收了笑意,換成敬畏又隱含著激動的表情。
“我等定不辱命,以報主神創造之恩!”
邊上站著那七重天神明,表情既匱乏又木訥,望著眼前這一幕毫無波動,甚至有點疑惑……
非邑幫著把九尾靈貓的結界修複之後便離開了,先去了一趟狼族。
雪上長老恢復原本的模樣在整個族群乃至妖界都造成了極大的轟動,尤其是女妖,明著暗著來打探消息。
這不得不讓人感慨,這妖行事果然豪放。
“大人……”
正在和雪上長老商量要怎麽處理聖地的事情的時候,琅霄月猶猶豫豫地在門邊喚了一聲。
說來也奇怪,自從九尾靈貓結界一行之後,她的行為方式和性格似乎變了不少,往常總是張揚堅毅,但充滿了年輕的妖族特有的銳氣。
可如今她話裡話外都充滿著一股歲月沉澱的滄桑和成熟。
雪上長老打量她一眼,意味頗深,隨後對非邑點了點頭,便起身離去。
到門口時,與女人對視一眼,同時看見對方目光中的複雜,他便知道某隻狼的好日子到頭了。
待她坐下時,非邑根本不給她迂回的余地,直接問道:“我是該叫你少族長還是族長夫人?”
直教琅霄月的臉色白了又紅。
說來琅騰也是個奇葩,把戀人從地府救回來之後就當個女兒養著,還瞞著族人,除了雪上長老幾乎沒人知道。
就連非邑也是憑借那份觀察力發現異常,然後從孟婆嘴裡套出來,當時的心情……他以為自己都屬於養成系,結果這位更強,有沒有?
不過琅霄月能救回來也是因為她當時的靈魂是無意間從進入了黃泉路,還沒有經過冥鑒,正好處於半死狀態,只能說天不絕了這份緣分。
“您別打趣我了。”琅霄月中終究歎了口氣,臉色悲戚,目光轉了幾次才開口道:“此來,是想請您答應讓我長侍身側的請求。”
這話一出,不僅非邑覺得頭疼,院子外面的小土丘上琅騰也跟著把耳朵耷拉下來。
他身邊的雪色巨狼翻了個白眼,實在不想承認這種蠢貨是他們的頭狼,“說到底那女人還是估計著什麽身份族群,你要真舍不得直接上得了,生米煮成熟飯後,有了狼崽子她就不會想著跑了,那些雜毛也不會想著要搶人了。”
狼族護短,同樣也非常排外。
琅霄月千年前就因為不是同一族群而拒絕琅騰,後來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吧,兩邊的族群又不乾。理由也簡單:狼族純血那麽稀有,有時候千年都蹦不出一隻,哪兒能說嫁就嫁外邊兒去了?
但有時候不得不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非邑就是妥妥的後者。
“你在這兒已經生活了近千年,和嫁過來有啥子區別?至於是狼崽子的問題,到時候多生幾個,送一個給你原本的族群不就行了?”
“……”
屋裡屋外三隻狼同時一愣。
就這機會,琅騰如果再把握不住那他就不配當一族之首,這時候不衝進來示愛求婚那特麽真是白瞎這千多年的折騰!
事兒就成了,琅霄月原本的族群也是灰狼,不過顏色要深一些,一聽到時候有純血狼崽子送回來立馬就松口了。
也不能說他們沒尊嚴,畢竟看這架勢已經沒有回旋的余地,那總不能舍棄唯一的好處是吧?何況仔細想想,兩隻狼族純血結合,生下來的崽兒天賦得有多好簡直不用提,也說不上虧。
妖族不像人類,還得看看日子什麽的,婚期說來就來。
狼族前一秒還沉浸在原來少族長是族長媳婦兒的懵逼中,後一秒就開始歡歡喜喜的布置族長脫單大禮、不,婚禮了。
非邑有心要等他們的婚禮結束,但是天夜城那邊來的消息卻讓他不得不立刻趕回去。
“若是……”
沒等琅霄月表示一下自己隨時可以拋下新郎跟著上刀山下火海的決心,非邑便強顏歡笑打斷她,“寧拆十座廟,不會一樁婚,何況這事兒你也不好插手。”
他說的是事實,盡管琅霄月隨著記憶的恢復以前的妖力也在慢慢回升,但她確實不好插手,轉過身去,他嘴角的笑便垮了,抿成直線,面若寒霜。
一個傳送陣回到天夜城的小店中,就見三道身影迎了上來,除了神明,妖使竟然一個都不見了!
“查清楚是誰了嗎?”
舞獵和昀川玉兩個面面相覷一陣後,面有愧疚,“抱歉,我們當時在煉丹,受到反噬就昏了過去……”所以來人是誰一概不知。
紫鈴玉好不容易養好傷,這會兒臉色又變得蒼白,她肯定地說道:“不是神明也不是妖魅。”
再聯想到妖界發生的事情,多少便有了眉目。
非邑緊繃的下頜總算松了一些,有昀川玉兩個在也不必擔憂她的傷勢,囑咐道:“不要擔心,好好休息。”大約是這話有些蒼白,他又補充道:“牛郎他們估計要不了多久就會找上門來,商談入股的事情,不要有什麽見外敞開了說。”
妖族一行看似經歷很多,但也沒有花費多少時間,前前後後加起來十天,放在大學生活中,唱幾回歌,聚幾次餐,甚至弄個學生組織活動也就差不多了。
少了那些兔子老鼠嘰嘰喳喳的聲音,不大的店鋪裡總有些空蕩蕩。
在非邑坐著整理思緒的時候,一輛四個圈兒的豪車堵在了門口,下來一個中年男人,腆著啤酒肚走進來,瞟一眼就嚷嚷道:
“你誰啊?找白老板出來,我來問問上回說好的打整什麽時候能開始?”
不過才說完就對上那雙黝黑的眼睛,沒由來的,高壯的男人心裡發起毛來。
“你好,繞竹暫時不在,有事兒可以跟我說。”
男人盯著他看了幾眼,然後就再也不敢跟他直視,語氣緩了不少。
“那也行。”
找單子,確認身份,再說問題要求之後,確認時間地址等等流程走完,非邑也不由得眼前發昏。
不排除他才接觸的原因,這工作確實不好做,也說明他不是個稱職的老板。
等將因為妖使突然失蹤留下的混亂解決後,天已經擦黑,受召趕來幫忙的寒山恭敬地給他保證。
“一定會完美完成這些訂單。”
非邑點了點頭,“辛苦你了,至於酬勞等我回來再算。”
盡管心裡已經美滋滋,但是寒山面上卻還是保持著大方鎮定,“全聽您的。”
說完後,屋子裡的氣壓驀地變沉了。雖然知道不是因為自己,但寒山表示看著這樣的青年還是忍不住心裡發毛。
明明大家按等級算都差不多,為何非邑給人的感覺就這麽危險?
答案當然出在九尾靈貓結界中那一場驚天動地的鬧劇上面!
飛進店鋪中的白身紅尾小鳥一看就不是普通的鳥,身上帶著上古異獸特有的氣息。
異獸不同於靈獸神獸,後者不論什麽品種天地都僅有一隻,而異獸,就類似於如今人類意外的動物,成群結隊的生活,且沒什麽靈智。
這鳥嘴裡銜著一張紙,上書……寒山的冷汗刷的留了下來。
“三日內來百鳥聖域搶地認罪,否則爾等妖使一隻不留!”
該說這些獸裔卑鄙還是誇讚他們的勇氣?寒山不敢看青年的表情,但心裡卻在糾結,這事兒是真不好處理。
青龍聖獸要保非邑,可也隻說他不能死,沒說不讓跪地認罪。
但非邑偶真去了肯定也不止這麽簡單,畢竟,百鳥聖域有兩位長老折在他手中……
“此事不要聲張。”
寒山以為自己耳聾了,“大人您的意思是?”
非邑卻不再理他,倒是深夜,給了他一爪子,“讓你一個字兒也不要往外蹦!”
深夜藏了修為,光看妖齡絕不如前者,地位更是拍馬不及,可一想到他的身世,寒山忍著臉上的紅道道再次閉了嘴。
他心裡苦啊,這話裡的意思他懂,可是卻不明白非邑為何要這樣做!
按理說此時不是應該讓百鳥獸裔的狼子野心暴露出來,讓他們投鼠忌器嗎?最不濟至少能引得青龍聖獸的關注好多一份安全保障吧。
這樣暗中去百鳥聖域,要是死在那裡也得吃了這悶虧啊!
寒山的性子一向溫和,思慮深遠,想著既然已經歸了非邑這邊就該盡點心,有意提醒一句,卻見正主對著一桌子的瓶瓶罐罐一臉平靜。
一張米二長,尺三寬的桌子上,全堆著陶瓷瓶兒,空出地兒都沒巴掌大!
“大人您……”
還沒靠近,他就被舞獵扯了出去。
女孩兒沒好氣地瞪著他,“你不要命了?”
這也是個神明,寒山恭敬起來,“大人這是?”
昀川玉正在翻看藥方,見狀抬起頭來平靜地說道:“非邑有個習慣,仙丹仙丹一般用玉瓶裝,而陶瓷瓶裡一般裝毒藥。”似乎覺得說得不夠詳細,他又皮笑肉不笑的補充了一句:“順便一提,他煉毒比煉丹更拿手。”
寒山:“……”
然後他看見非邑把所有的瓶子都收進了空間。
不知怎麽的了,這位妖尊猛然間福至心靈,虎軀一震,驀地想起某人不要他聲張的原因。
他保持著目瞪口呆的模樣目送著非邑踏著夕陽出門,眼神中藏著幾不可察的崇拜……
其實非邑也沒有寒山猜的那樣決絕狠辣,拿了那麽多, 不過是以防萬一,不然他怕自己到時候氣急了沒有發泄的途徑。
有仇嘛,還是得當場報了,不然什麽都留到以後那也太麻煩不是。
對方顯然是有意刁難於他,光喊著讓他上門認罪卻不告知地點,是篤定他找不到地兒,還是根本不需要他認罪,打定主意要直接殺了幾個妖使報復。
他不得而知。
別的妖使都是在店鋪中被抓走的,唯有白繞竹是在學校宿舍裡,正好是晚上,大家都在。
“啊——你是繞竹還是非邑?!”刁貂反應極大,從窩裡猛地蹦起來,再定眼一看才確認了,“是老五啊。”
說完後他的表情就有些怪異,大概不知道要不要說白繞竹失蹤的事情。
非邑現在沒心情逗他,直接開了天窗,“繞竹在哪裡被抓走的。”
在刁貂正要說你怎麽知道的時候,鳳叁就指了指廁所,“喏,眨眼就沒了。”表情說不出的微妙。
非邑直接去走了一圈,如他所料,這裡除了獸裔的氣息外還有其他的力量殘留——除妖師。
他就說,憑幾個妖使如今的實力,便是獸裔之民也不可能輕易帶走,除非有極為克制他們的東西。
顯然除妖師就身在這一行列之中。
確定想要知道的東西之後,非邑反而不急了,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刁貂在啃肉干兒,黃元央在畫符,鳳叁在撥弄他的吉他……看起來真是相當和諧又平常,不過,詭異的氣氛越來越厚重。
非邑望著這幾個裝模作樣的家夥,嘴角勾起,他一直往返在諸神天和人間界,但這些家夥對他的記憶卻沒有一點削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