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邑誤打誤撞煉出妄級神器,在諸神天蕩起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轟動,很多神明甚至都未曾聽過這個等級,但不妨礙他們對黃帝的軒轅劍感到敬畏。
這麽一畫等號,那感覺就清晰了,一時間,想找他的神明都多了起來。
還是黃帝一句話把眾神的心思都給打擊歇了:妄級人家煉得出,但放眼天外天以下,誰用得起?
反過來,除非是原始之神,等閑輕易無法升入天外天。
眾神一想也是,便都回到了自己的戰場,但是非邑還是迎來了一位客人——釋迦牟尼,人間界稱如來佛祖。
全大陸范圍內要比信仰,估計無誰能比得過這位,九重天大神!
佛光普照之下,仿佛能度化一切的聖潔,讓人頗有菩提樹下坐的自然清靜。
而這位常年被放在神廟中供奉的大神並非和神廟中的雕像一般的長相,他在人世時本是普通的和尚,無發無須,面容光潔,眉心一點朱紅,天庭飽滿,眉眼疏淡仿佛能容納整個天下的生靈般。
一身金色僧袍,身後聖光繚繞,立於金色蓮座上雙手合十,實在是說不出的讓人想要膜拜的寶相莊嚴。
“阿彌陀佛,貧僧本不願走這一遭,實在是大劫將至,罪過,罪過。”
他來為的是請非邑給他煉一方妄器,雖然這與他們這些修佛的無欲無求之心相違背,可他更看重的天下蒼生,畢竟無欲無求不是冷眼旁觀。
要非邑來說,這就是真心實意和喊口號的區別,同樣是為了天下蒼生這句話,這位佛神說著無悲無喜卻自然流露著悲憫的情懷。
“我這邊是沒有問題,關鍵是沒有材料。”
天外天,天外天,既然是這麽個稱呼,自有它的特殊性。天外天高於其余九重天,卻又相當於諸神天中封閉獨立的一處,有著和其余九重天不一樣的特性——
其內所有的仙藥材料很少見,大多都是不具備任何效用的雜草碎石,說白了,要在這裡找什麽煉丹煉器材料的幾率幾乎為零。
“我只能說妄器的根本是相當於天外天等級的材料,比方說這個青龍鱗。”他說著指了指新鮮出爐的妄級神器‘非鱗’,“而我的作用只是給它加一些屬性,還有給予它靈智。”
諸神天第一佛神釋迦牟尼大人還是那副無悲無喜的模樣,“貧僧知曉。”隨後問道:“施主看此物如何?”
說著他將蓮座讓出來。
上重天大神的伴生神器有可能是他們為人時常年使用的物件,比如說灶神的玉圭,觀世音的淨瓶……等等,而且有的還不止一件,比方說長余,紫鈴玉既是他的神格也是他的神器,除此外還有佩劍。
而釋迦牟尼的伴生神器除了他的蓮座就還有手中的念珠。
非邑請他把兩件東西都拿近一看,“我可以觸碰嗎?”
清雋的佛神誦了一聲佛號請他自便。
神力觸上兩件神器的瞬間,非邑暗道一聲果然。
如今的神州大陸上,除了某些特殊的信仰轄區,大部分都是佛神的神廟供堂,眼前這第一佛神自誕神起便呈一路飛升的趨勢。
到現在來看,果然已經到了諸神天中最難的關卡——突破天外天!
那是原始之神的誕神地,天然排斥沒有血脈信仰的神明,非邑是個特殊例子不算其中,而眼前這位當真是諸神天第一位!
光看沒什麽特別的,但是兩件伴生神器上分明傳來信仰滿到要溢出來的跡象,就像是快要掙脫束縛新生卻又被什麽狠狠壓製住的力量。
這是伴生神器要晉升成妄級的前兆!
難怪以這位的性子要找上門來,
若是等他自己摸索至少還需百多年,等那時候恐怕都天地換主了。借著神器升成妄級,或許能找到突破的契機,退一步說就算找不到,憑他九重天更天期的實力也能驅使自己的伴生神器。
“這兩樣東西都交給我吧。”非邑皺眉思索著,“本就已有先兆,我只能簡單的添加一些防禦功能,最重要的是天地生靈的步驟,若您不忙可以就在此等候。”
說起來眼前的佛神實力暫不如他,可對方的胸懷讓他敬佩。說做就做,赤獸一合毀了,他托高歸重新弄了一個。
黑色的仙級煉器爐,等級似乎比赤獸一合還要高一些。
蓮座和念珠遠不如青龍鱗難煉製,他索性將兩件東西都丟入煉器爐中,“蓮座添加防禦陣法,念珠做成攻擊屬性的,您以為如何?”
釋迦牟尼渾不在意坐於樹下,“阿彌陀佛,全憑施主做主。”
非邑點了點頭,看著神火慢慢將兩樣神器包裹煉化,和結界相通的神識忽然被出動,有什麽東西鑽進來了。他忽然不懷好意地勾起嘴角,道:
“有件事想跟您商量一下。”
……
有了煉製青龍鱗的經驗,如來的兩樣東西都格外簡單,等將其中的雜質——盡管已經是成型的神器,但進了煉器爐就是材料,就有提升的過程空間——再打入兩套陣法,使其融入,這是質的提升。
接下來就只等異象來臨時進行最後的步驟——天地生靈!
這期間不少好事的神明都跑過來湊熱鬧了,那副羨慕驚歎的模樣,根本看不出來他們前不久還在於邪現邪靈廝殺。
“竟然真的煉成了?”
非鱗此時經受萬眾矚目,倏地縮到深夜肚子下躲著,完全沒有身為妄器的尊嚴。
嘰嘰喳喳,清淨的河灘頓時變成菜市場,深夜齜牙吼道:“都安靜點!”
說完啪嘰趴地上睡覺,期間有個神明嘀咕了什麽,被他的靈火瞬間少了個漆黑,世界頓時安靜了。
除卻那一雙雙盯著煉器爐的灼熱目光。
終於在三天后,異象來了。
霞光雖不如非鱗出世時的隆重規模,但兩件神器的總量也不小,那靈氣化成可見的彩帶湧向煉器爐。
引得陣陣驚歎響起,這時候深夜也不嫌吵了,帶著非鱗蹭靈氣。
非邑不斷控制的神器,漸漸的他的狀態開始變得不妙,連續多日的煉丹煉器使他消耗過大,此時兩件妄級出世,終於讓他呈現出一種窮途末路的虛弱。
只聽他低聲對旁邊閉眼打坐的釋迦牟尼說道:“天地生靈後,只差最後的雷劫,便可成。”
佛神睜眼誦了一聲佛號,頷首不語。
漫天的霞光靈氣,干擾著眾神的注意力和視線,這可是關鍵時期,就差雷劫了……
刹那間出現在釋迦牟尼身側的黑袍身影快得讓人看不清楚,眾神望著他劍尖的寒芒大驚失色。
“墮神!”
那身影卻絲毫沒有停頓,狠狠將長劍刺下。
釋迦牟尼目光猛地一凌,瑩白的手掌向上拍去,竟然將那寒光長劍逼得彎了!
眾神松了口氣,這才想起來這位可是諸神天唯一的九重天大神!
砰!
才想著,第一佛神就被踹飛出去了……
墮神緊跟而上,長劍猛刺,不過這次又被擋了下來。
“阿彌陀佛。”
眾神望著那清雋的佛神蒙了,怎……怎麽又來一個釋迦牟尼?!
這時,被踹飛的那個變成白繞竹的模樣,他的表情可以說非常微妙了,前不久才假扮自家大人,現在又來一回,他的演技真的那麽好?
“你……明明沒有神器!”怎能接住他的攻擊?
意外地,這個墮神的聲音格外蒼老,可眾神猜不到他的身份。
釋迦牟尼一手豎於胸前,另一手放開長劍,平靜道:
“非邑施主方才告知貧僧諸神天墮神尚未驅逐乾淨,如今來看果然如此。”
他分明已經認出這個墮神的真身!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眾神倒抽一口涼氣,經過當初邪妖那樣一戰竟然還有墮神藏在諸神天,光是想想就覺得渾身發寒。
要是他們在和邪現廝殺的過程中被抽冷子,那該有多恐怖!
眼前這一幕也不見得有多好,試想要是被這個墮神得手了,諸神天少了即將成為天外天大神的戰力……
“殺了他!”
“必須要殺了他!”
不知誰先開的頭,憤怒瘋狂的聲音如潮響起,當初面對范蠡等神明好歹還記得淨化為先,可現在他們的憐憫心都已經被相繇的恐懼淹沒。
這樣一個躲在暗處每天和他們交流戰況、討論對策卻隨時都會在背後下黑手的奸細,他們懼之如蛇蠍!
蒼老的聲音樂呵呵的笑了,似乎有些耳熟。下一秒他忽然變成漆黑的怪物,撲向了煉器爐。
“糟了,妄器!”
莫論私心如何,共同敵人在前,眾神考慮的無疑是大局。
他們都想著神器還差雷劫,無論如何也不能被毀了,連忙奔過去,誰知下一秒光芒大亮——金色的佛光幾乎驅走陽光,他們不得不閉上眼睛。
沒過多久,耳邊的慘叫又讓他們好奇的睜開——只見一瓣瓣金色蓮花層層疊疊築成一道囚牢,而那長長的珠鏈則將其中的墮神狠狠困住。
他掙扎間,帽簷落下,只剩一張漆黑的神格。
有能召喚神鑒的神明當即認出他的真身,那眼神,就像是吃了一群蒼蠅,他抖著手指著那墮神,“他……他他他是……是青硯大人!”
“……”
這是個讓人難以接受的答案。
有神明不死心親自召喚神鑒與眾神一同看了,心裡似乎塞滿了石頭,一點點往下沉……
哪怕丹坊一役那麽多神明墮神都不會有眼前這個事實讓人難以接受,或許是如今的局勢所致,或許是以前的信任崩塌所致,此時所有的不敢置信都變成了憤恨!
“殺了他!”
“殺了他!”
在這憤怒之後還有驚恐,這可是有著九重天之下第一稱號的青硯,那個位列諸神天最古老的神明之一的青硯!
戴著囧字臉神格,見誰都樂呵呵笑著,像灶神扁鵲幾乎是他看著成長起來的,建立在這份信任和親近上的是他墮神的身份。
讓人不寒而栗!
短暫的慌亂之後,青硯看向似笑非笑的非邑,“你果然早就知道了。”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非邑拍了拍煉丹爐,將之收起來,“不過妄器不需要雷劫是真的。”
被兩件妄器束縛著,青硯無論如何也逃不了,他悠哉哉地望著青年,忽然呵呵笑道:“非邑啊非邑,你到底是個什麽東西呢?”
他說完後的瞬間,天地變色!
非邑被他說得怒氣還沒擺上臉,驀地吐出鮮血,強撐著畫了道神言之術,不多時,一道白色的神光回到他的手上,是陣法結界的玉符。
“大人!”
妖使們急了。
非邑示意不用擔心,將嘴角的血擦了,“準備迎戰!”
才說完驀地回身對出一掌,尚未恢復神力的身軀後退數步,終於撐不出哇地嘔出血來。
“看樣子也不全是裝的。”從混沌空間中走出來的是名為香華的女人, 滿頭釵環幾乎快要掉下來,她對旁邊的常眠說道:“要不連他一起收拾?”
常眠打了個哈欠,“麻煩,主神隻說殺了釋迦牟尼,救青硯。”
非邑聞言顧不得自己,“非鱗!”
由於是妄器,非邑只能讓這小家夥認他為主。妄器與他心靈相通,瞬間來到如來身邊替他當下常眠閃電般的一擊。
釋迦牟尼見狀召回自己的伴生神器,一接觸的瞬間他們便恢復以往的默契,只是這一次,他感覺到了不一樣,就像兩位朋友陪伴著。
他垂眸,“原來如此。”
方才對青硯動手的姿態便是它們作為妄器的靈智形態,平時還是當初的蓮座和念珠模樣,隨著主人神念一動。
兩件妄器各自朝著一名邪妖而去,竟能與之纏鬥!
再觀其他神明,因為結界消失,他們也不得不再次與邪穢邪靈廝殺起來。
當真是一片亂!
非邑對妖使們使了個眼色,後者接連點頭,同時加入戰場,很快壓製下來。尤其是深夜,一身靈火烈不可擋,哪怕什麽也不做,就在那裡躥來躥去,普通的邪現邪穢也都瞬息消散。
非邑見狀稍稍松了口氣,靠著大樹讓瀧幼給他療傷。
“哥哥,讓我去吧。”
“再等等。”
他沒參與過這些戰場,真見到時,恍惚間竟生出一股患得患失的心情,非邑拉住女孩兒的手,緊緊握著。
若是任由相繇胡作非為下去,他、她還有他們豈有存活的可能。
這一瞬間,非邑似乎又找到了一條必須走下去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