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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具下的神明》第607章 最初 起點
縱觀歷史上下,不管哪個朝代,當人類開始繁榮昌盛安居樂業時,就是忘記英雄的開端。

並非是不記得他們的功績,而是隻學會了歌頌這份功績,忘記功績背後的傷痛,忘記這份功績為何而成為功績。

招徠幾個來到慶神鎮時,正好是難得一次的廟會,就在交易廳裡舉辦,那叫一個熱鬧,人山人海,比之往幾年來的人更多,都趕得上過年的場景,空氣中飄蕩著香燭紙錢燃燒的氣味。

他們眼中,這些刺鼻的東西代表的是厚重的信仰之力。

這於他們而言並不是什麽值得多注意的數量,嫦娥抱著兔子,問道:

“怎麽樣,有感應嗎?”

招徠搖了搖頭,“他現在只要不想讓我們發現,誰都找不到。”

他們站在交易廳入口的藥店旁,望著人山人海略有些發愁。

“我創造這個世界,卻不能隨便乾預其中……”

織女還記著這句話,頓時煩躁地甩了甩拳頭,來回快速走了兩圈,驀地蹲在地上,鼓著臉,“你們說那家夥不會真的走了吧?就這麽屁都不放一聲。”

“不一定。”牛郎摸著下巴,“我覺得他……”

“你們怎麽在這兒?”

熟悉的聲音從外面後面傳來,幾個年輕的神明轉過身一看,只見某個家夥拎著藍色紅色的塑料袋,裡邊兒白菜蘿卜,大排骨……

織女猛地跳起來,炮、彈似的衝過去捶他一拳,“靠,弄半天逛超市去了!”

非邑被打得齜牙,到底沒把女暴龍這幾個字兒喊出口,走在前面擠開人群帶路,“怎麽不直接進去?深夜他們在守……家?”

這會兒他們家裡就已經和這巷子裡摩肩擦踵沒什麽區別,無處落腳的大爺阿姨紛紛擠在裡面,毫不客氣地把凳子搬來坐了,廁所裡那根都沒能幸免!

非邑:“……”

是不是該慶幸家裡沒什麽值錢的東西?

主人家回來了,多少有些尷尬,不過人也走不了,非邑沒說什麽他們也就坐著沒動。

“娃兒,你一個人住啊?”

“就我一個。”

非邑邊說邊把東西歸類擺好,該去皮的去皮,該清洗的清洗。

聽這些年紀大點兒的人擺龍門陣也挺有趣,他是不是搭個話,氣氛倒很不錯,說著說著,話題就往前些日子的‘異常氣候’上去了。

條凳上,兩個老太太並肩坐著。

“好嚇人哦,我們一家人在屋裡,地一哈子就抖起來了,而且死了那麽多人!”

“那不是誒!我聽說啊……”另一個老太太下巴繃緊了,臉上褶子跟著變深,眼睛鼓著,“是有妖怪作亂!而且就是居住在這清河中的河妖,嘴巴那麽——大——”

非邑手一錯,把胡蘿卜給斷成了兩截兒,抽了抽嘴角繼續,心裡卻是在感慨:不知者幻想無窮,雖說擦了點邊兒但終究是猜測。

人類早就記不得那場驚天動地的毀滅之戰,旁邊的織女幾個,果然笑得前仰後合。

不過非邑倒是了解到今天人這麽多的原因——求心安。

不知道原因,幾日前的變故到底讓人們心裡畏懼,這種時候,求神問佛成了最好的選擇。

“難怪最近諸神天的信仰之力增多了。”

午飯才端上桌,深夜便領著妖使們跑了回來,一進屋,就跳上桌,朝清蒸魚伸出了爪子。

非邑一把掐起他。

“喵,你幹什麽?!”

“說好的守家呢?”

“我做正事去了!”

“真的?”

見非邑不信,白繞竹深知自己也有責任,輕咳一聲道:

“其實是漏底潭那邊,

綠水行來報漏底潭幹了。”不管怎麽看,漏底潭都與非邑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他們不放心便約著去了。

“這麽多人都跑去了?”然後把大門開著,索性非邑也沒準備跟他們較真,說道:“漏底潭那邊沒什麽問題,我早就知道了。”

人很多,飯桌位置不夠,眾人站的站,坐的坐,蹲的蹲,織女不拘小節,徒手拿著條大排骨啃著,完了滋滋的吮吸殘留的湯汁,忽然問道:

“漏底潭,就是明安撿著你的……唔!”

“吃你的。”還沒說完就被牛郎塞了半塊胡蘿卜。

織女爆了,“那是你吃過的!”剛才看著他從嘴裡拔出來的!

牛郎不管他,對非邑滿懷歉意的笑道:“這丫頭嘴上有油打滑,別管她。”

被翻了個白眼,織女也反應過來,尷尬地別開眼睛,自己這張嘴,哪壺不開提哪壺!

然而非邑並沒有他們預料中的黯然神傷,笑道:

“漏底潭,確實是我出生的地方,也是神州大陸和混沌之源相連接的通道。”

眾人:“……”

這,好像是個特別、特別緊要的天地機密吧?年輕的通天神們都覺得這頓飯不用吃的,因為揣上這麽個沉重的秘密,被撐著了。

看非邑的神情確實是釋然了,招徠問道:

“既然能讓妖使回來,為什麽不復活明安?”

另外三個神明一愣,紛紛看向非邑,妖使們卻都但笑不語。

“你們難道沒發現深夜他們其實已經不是妖使了?”非邑放下碗,說道:“其實經由我重新復活的個體並非是最原本的模樣,因為被復活就代表將生命的軌跡交到了我手上,以前深夜能和我在意識海交流不是因為他是伴生神使,而是因為他被我復活過,成為了我的眷屬。”

織女驚了,指著那隻黑貓:

“深夜早在之前就被你復活過一次?!什麽時候?”

“大概在我五六歲覺醒的時候。”非邑說到這裡臉上才出現一絲黯然,“我那時無法控制力量,把深夜給殺了,然後我又復活了他。”

沉默,誰也沒想到竟然會是這麽個過往。

招徠不愧是最敏銳的那個,當即問道:“其實,不只是深夜吧?”

眾人一驚。

非邑點了點頭,“還有我爺爺和觀武。”他頓了頓,繼續道:“當初老頭子實際上並沒有發現我的身份,以為我受了混沌之力的侵蝕,打算犧牲他自己用神格來封印我,沒想到陰差陽錯之下我覺醒了,不經意將他們都殺了,然後又復活了他們。”

這是一個很矛盾的事實——他殺了自己最親近的人,又復活他陪伴自己十幾年——難以令人接受。

“我自己把力量封印了,老頭子也把觀武和深夜的記憶封印起來,直到他們死去才真相大白。”非邑低聲道:“我現在如果復活老頭子,那麽他就算是神明,也依然會成為我的眷屬,永永遠遠不受諸神天的規則所縛,這樣做,實際上就是更改了‘明安’的軌跡。”

就像是一輛行駛在既定軌道上的列車被強行改變了軌道,那麽在未來等著的是什麽,誰也不知道。

“我早已說過無法乾預,就像當年我即便復活了他,可最後他還是再次消亡一樣。”

而白繞竹他們不一樣,他們是被相繇所殺,是死於崩壞的秩序中,他們的死實際就是一種錯誤的軌跡,復活他們就是糾正的過程。

“那……”

這次織女反應快了,把剩下的話都堵在了食物裡。

若說明安是必須要面對,另一個人就是必須要避開的現實。

吃過飯後,確定他不會無聲無息的離開,牛郎幾個便準備告辭,臨行前沒好氣地對他說道:

“如今三界正是整合恢復的時候,你也別閑著,來幫忙。”

非邑卻格外臭屁地哼了一聲,“現在誰敢指揮大爺我?”說著一指天上,“趕緊走。”

然而等人走了,他臉上的笑意頓時不見。

巷子裡因為廟會充滿了香火的味道,黃紙被千踩萬踏,和凹凸的水泥地融為一體,隱隱約約還能聽見老廟中嘈雜的聲音……

他呆愣的坐著,不說話了。

他是混沌之源沒錯,可在這之前他還是非邑,對相繇的恨能消解,也難怪因為老頭子會有更好的結局而釋懷,然而情之一字終究饒不了任何一個有心的個體。

才開始正視自己的感情,想珍惜的人卻已經不見了。他以為在追尋目標的路上能收獲感情,但沒想過這東西不是目標的附庸。

終究,沒有認真。

“等會兒都隨我去一趟漏底潭吧。”

這裡的水已經給幹了,露出鋪滿了白沙和鵝卵石的‘底’,詭異的是從閘門出滾滾泄來的水流卻不能在這裡沉積分毫,順著石壁一流下去便沒了,沙卻在隨風揚動。

深夜指著最中間微凸起的地方:“當年你就躺在這地方。”

仔細想想,這就是一個明顯的問題:把孩子扔這麽危險的地方,還不如直接溺死呢,這孩子多半不是被扔的。

“也只有你們敢撿。”單純與非塗,都知道這裡有問題。

白繞竹笑道:“或許慶神鎮之名就來自於此。”可謂一語中的。

非邑沒說話,隨著他往這邊一靠,漏底潭的‘底’驀地化成漩渦打開了,這一幕,和當初意識海裡的異動何其相似。

“走吧。”

再來這裡,漆黑的地方已經變成金色,混沌之力一會兒變成金沙作隨風飄搖之態,一會兒又變成大魚飛鳥暢遊翱翔。

妖使們新奇的看著,在深夜的帶領下終於忍不住了到處玩鬧,等他們終於鬧夠了,非邑也慢慢睜開了眼睛。

這一刻,他們就知道該是時候了,深夜代表著眷屬們,問道:

“以後,怎麽辦?”

他曾經很多次說過這三個字,但這次卻不是在困境中的求助,而是詢問。

非邑道:“我也不知道。”忽然笑道:“無論如何總得有個新的目標。”

“賺錢?”

“你們應該用不著我養了。”

“提升實力?”

“這片世界裡已經不能提升了。”

深夜歪著腦袋看他,忽然眼前一亮,“那要去哪裡?”

非邑指著腳下,笑道:“忘了?我說過這裡連通的是混沌之源。”

妖使們一聽紛紛圍了上來。

“混沌之源確實是這片宇宙位面的起源,但在這之外,還有其他的位面宇宙,也就是說,還有其他的混沌之源!”

那叫一個熱血沸騰!

“大人,我們去打倒其他的混沌之源!”

非邑搖了搖頭,無奈道:

“不是去打架,而是帶著你們去看更多的東西,或許,就能找到新的目標。”

隨著他的動作,所有的混沌之力紛紛匯聚,金色的光芒,越來越耀眼,越來越凝實——最後變成一扇漆黑鎏金的大門!

門扉轟然洞開,那裡,又是一個全新的起源!

深夜看著平靜的青年,問道:“真的放下了?”

非邑只看著那個未知的世界,道:

“我曾經懼怕著意識海裡的異動,用神格築成封印來鎮壓著它,只是因為我不知道那時候快要吞噬一切的變故會是未來的自己。”

無論是神,還是人,前行的路上需要一個目標來當作指路明燈, 前路漆黑且曲折,可不需要害怕,只要知道那就是未來,是必須要去的地方。

番外:

被放鴿子不知多久的牛郎織女幾個在某個風雨交加,雷霆滾滾的夜晚,忽然發現天際有一道光輝落下。

那種波動,那個力量,一定是某人沒錯了——偉大的復仇時刻,來臨了!

“快快快!叫上招徠,把那個家夥也帶上!”織女摩拳擦掌的笑了,“那該死的家夥,竟然敢騙老娘,不整死你我就不是織女!”

相比較於其他神明的激動和不安,他們可以說是一股清流中的泥石流。

於是才回到模樣大變的慶神鎮的非邑就遭遇了第一道難題。

眼前這個穿著長袍、不足一米高的小家夥正極力用‘慈愛和藹’的眼神盯他,戴著一張白色的全面神格,奶聲奶氣地喊道:

“孫砸~”

非邑:“……”

連深夜都沒憋住笑了。

不遠處的拐角外,幾聲撲哧大笑接連響起,他才皺眉頭,就聽見一聲高喊:

“你還有膽子回來?!”只見一道神言之術飛來砸落腳邊,身材高挑的女人衝過來,一擼袖子就上拳頭,“敢耍老娘呢!”

一陣雞飛狗跳。

不過明安倒是纏上非邑了,整天喊他孫子……非邑直接把他拎起來,放到凳子上面對面坐著,說道:

“不能這麽喊我。”

“可他們說我是明安,你就是我的孫子。”

“你是‘明安’沒錯,可你和我爺爺是不同的個體。”非邑笑了笑,“因為你不會撿一個來路不明的小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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