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邑的地府一行是達到了想要的目的且又有額外的收獲,但是對於某些人來說,這場戰爭雖然開啟了新的大門,卻也關閉了過去的入口。
第五殿門口,孟婆躊躇良久還是走了進去。
再入這裡亦是千年時光,對於神明來說,也絕非簡單就能揭過去的,這裡的擺設都沒有改變,就連燭台的花紋依然帶著彼岸花的影子。
可是這裡給她的感覺變了,說不出,道不明的陌生。
待來到大廳之後,正是午休的時候,黑無常向上司說了一聲之後便去吃午飯了,獨留下兩人在這金碧輝煌又空蕩蕩的大廳中寥寥對望。
孟婆緩步走上前,問道:“你……是誰?”
天子包端坐於案前,答曰:“第五殿閻羅王天子包。”
這時候,女人不再是那個魅惑眾生的模樣,神色平靜,腰身不再扭動,一步一步,僵硬地走近,再問:“你叫我什麽?”
天子包並沒有立刻回答,幾不可察的歎了口氣,說道:“孟婆。”
兩個字,幾乎叫孟婆猶如五雷轟頂,她後退兩步,捂著臉,低泣起來,“你果然不是他,不是……”
在天子包與萬無盡驚天一戰的時候她就開始懷疑,直到多次接觸後,那陌生感接踵而來她才明白,當事實擺在眼前的時候,一切都顯得那麽沉重!
眼前這個天子包是第五殿閻羅王不假,可他不是和孟婆伉儷情深過的那個,不是要陪她長久相伴的那個。
女人喃喃道:“契約的內容是‘有生之年不再插手萬家之事’,你沒有受到天罰我就知道了……他,是什麽時候……”消亡兩個字仍然說不出口。
天子包想了想,搖了搖頭,“具體消亡的時間不知道,不過應該是在和萬無盡撕破臉大戰之後,不過我的誕神日是在千年前。”
他說完後從袖子裡掏出了一本手劄,遞給女人。
孟婆接過去的瞬間顫抖起來,這手劄上,殘留的神力和氣息是屬於她的丈夫‘天子包’的!連忙翻開來看。
第一行字,寫的是‘贈予吾之繼任者,吾命之不久矣,預感地府未來頹勢,特將往事巨細留下,愧疚也罷,職責也罷……’
滴答……
從孟婆精致的下巴上落下的眼淚,在保存完好的紙上暈染開,成為唯一的焦點。
一路看下去,上一任五殿閻羅王不僅僅是給了背景,還將地府安插在萬家的眼線,能用之人紛紛寫下,可謂是用心良苦。
足足有兩指後的手劄,以孟婆的神識瞬間就能看完,但是她還是一頁一頁的泛著,一個字一筆畫的看著。
她的手因為常年握杓,而顯得掌紋很深,將她對這本書的依戀紛紛納入每一個縫隙之中,就在這時,紅色的神光亮了起來。
出現在她眼前的,是從這本書上飛出來的一頁紙,第一行寫著:書與吾妻紅悅……
後面寫著什麽,孟婆已經不敢再看,人若在,這便是一封情書,人若不再,這,便是一副見血封喉的毒藥。
她不再說話,慢慢的走了出去,一步一步,伴隨著慶典的歡鬧聲越來越清晰,她還是那個風姿綽約、魅力無雙的孟婆,和每一個朝她打招呼的人說笑。
“我覺得你是不是該喝碗孟婆湯?”
身邊,不知何時跟上來的少年說了一句。
孟婆僵了一下,轉過身去,用手指戳他的腦門兒,“所以叫你小子誒,你們現在只知道用下半身風花雪月,等這幾個字跑進你心裡的時候才算是長大了。”
她說著丟了片兒玉簡過去,“拿著你要的東西,麻溜兒給老娘滾!”
說完便扭著身走遠了,
沿著三途河,拂過彼岸花,毒卻越來越深了。“為夫去矣,然神明生於心,吾願為紅悅之唯一神。”
孟婆再也抑製不住,蹲坐在彼岸花叢中,掩面而泣,遠處慶典的歡笑還在繼續,沿河村莊皆無一人,唯有紅花叢叢,隨風乍起一片荼蘼……
她的紅衣和彼岸花幾乎要融為一體,但是不遠處高地上的少年少女們卻準確捕捉到了她的身影。
“真的不去安慰孟婆大人嗎?”沙華憂心忡忡地問道。
高歸拎著壺酒,大口灌了一通,哈了一聲,“如果你能把消亡的那個救回來,可以去。”
不待少女再說,非邑盤膝而坐,“他說得有道理。”
錢才左手一個餅子,右手一個醬豬蹄,啃得滿嘴流油,“那就是孟婆?看著和傳說中的不一樣。”
深夜湊上去在豬蹄兒上咬了一口,支支吾吾說道:“那等你看到嫦娥織女不得被嚇死?唔,再來一口。”
續了一陣之後,又有人加入,他尷尬地站在一米開外,搓了搓手, “那個,能不能讓我跟非邑說兩句?”
除非邑外,另外三人要麽冷漠要麽恐懼要麽不屑一顧,把萬莫顯看得恨不能鑽石頭縫裡去了。
“都行了,萬家的作為和他沒關系。”
萬家凡是有罪的,都已經收到了處罰,現在還出來溜達的,都是無罪赦免的。萬莫顯還把非邑當朋友看待,倒讓人刮目相看。
“你是不是要離開了?”萬莫顯坐在非邑旁邊,語氣裡竟然有了幾分滄桑感,“以後能不能去人間界找你玩兒?”
“在不打擾我的情況下可以。”
非邑才說完,他身邊的深夜倒是按捺不住了,指著少年哼哼道:“必須帶點上門的禮物,不然不會給你開門的!”說完扭頭咬了口錢才手裡的醬豬蹄兒,“喏,這個就不錯。”
天知道這貨頂著這麽一張臉要怎麽擺出高冷嚴肅的表情。
“那就好,不過估計也沒多少時間來找你,因為我打算去十八層地獄遊歷了。”
除了特定的關押區域,地府這麽大,沒誰管著不讓下去,不過,安全自負,萬莫顯很早就有這個想法了,如今無擔一身輕,該是放肆成長的時候了。
非邑點了點頭,轉向另一邊問道:“你們呢?”
高歸已經喝得臉紅了,沒心沒肺笑道:“老子可是要挑戰十王的人。”
倒是沙華,她的決定讓人意外,女孩兒站起來,眺望著天際,羸弱之軀竟然有不倒之骨,“不好意思,高歸大人,以後你的同行競爭對手要多一個了。”
然後所有人都看著非邑,問他的打算。
少年將眉一挑,笑道:“我?每時每刻都走在路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