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竹人如其名,以非邑的眼光來看,他的年紀真的不大,卻留著一撮山羊胡須。見他未佩戴神格而能招來祥雲,便猜到其身份恐怕是神使而非神明,不過他暫時沒有這個好奇心去問他從屬於誰。
“我們此時將往之處名為清修處,乃是爾等新生神明主要的學習之地,以後上學便直接來此處。”
說話間,他們已經來到目的地――一座長滿狗尾巴草、長滿叢叢不知名白色小花的浮島:地上不甚平坦,亂石散落,在遠處有一片小樹林,能聽見鳥類拍動翅膀的聲音。
唯一能使這座島和“清修處”三個字沾邊兒的就隻有那塊看起來非常醒目的大石頭,兩米高、需三人合抱的身體上書寫著清修處三個行楷紅字。
非邑落地之後,清竹並不打算久留:“若是有要緊事,可來著文島找我。”
言外之意,沒什麽大事就別去煩他,看著卷不離手的男人,非邑笑嘻嘻地點點頭,“勞煩先生了。”
少年坦率地露出面容來,笑得真心實意,清竹暗歎一聲心境清明之後飛身離去。
非邑看著他的背影,忽的歎了口氣,話說今天還是周六來著,他怎麽就又來上課了呢?
忽的,頭頂傳來了一道少女的怒喝聲:“臥槽你個土包子,離老娘遠點!信不信打斷你的第三條腿?!”
一人一貓同時黑線,當今世上,敢放出如此豪言壯語的女子當真少見。
一朵丈寬的祥雲落在不遠處,緩緩消散之後先是露出一個帶著黑框眼鏡、身材瘦削的少年人來,面容白皙,嘴角緊抿,穿著白襯衫、棕色長褲,一副清秀文氣的模樣。此時他看起來有些氣惱,一手扶著眼鏡,一手抱著書本,道:
“世上怎麽會有你這樣的女暴龍?”
“艸!死牛你罵誰呢?!”
這一聲‘艸’鏗鏘有力,爆發力十足,聲音卻是嬌俏清脆,人如其聲,嬌小玲瓏。
不過,非邑仔細看了看,還別說,不到米五的身材確實凹凸有致,牛仔超短褲以下的雙腿白皙勻稱;尤其是胸前的波濤遠超這個年齡段的洶湧啊,明明是及臀的T恤,前擺愣是讓她撐的翹了起來。
這女孩兒不止身材小小的,臉也小小的,巴掌蓋上去都嫌大,這就襯得一雙畫眉眼越發有神,櫻桃小嘴略帶粉紅。尤其是她的肌膚,白到讓人能清晰看見她下頜處的淡青血管。
“非邑,估計也就這雌性的身高能讓你找到身為男人的尊嚴。”
深夜在他腦海中說了一句,非邑氣了個仰倒,變著法兒說他矮呢?
兩人正想著要不要去打招呼,那少年喊出了一個名字讓兩人同時愣住。
“織女,別以為你是我未來妻子我就會讓著你!”
“哎喲,牛郎哥哥你可千萬別!”少女說著後退兩步,擺出打架的姿勢來,“上課前再打一架,正合我意!”
非邑、深夜:“……”
這倆貨竟然是牛郎織女!
牛郎織女在人間界的傳說中無疑是模范夫妻的代表,外表什麽的暫且不說,這兩人的關系怎麽看都有問題吧?
等等,非邑忽然僵住,這兩人的年齡是不是有點不對?
正懵逼的時候,另一道嫵媚而婉轉的聲音傳了過來,“我說你們兩個啊,一大早就開始打架,不睡美容覺的嗎?”
不待非邑轉頭,一隻纖纖玉手便搭上了他的肩膀,眼角所及,如玉凝脂的肌膚、柔若無骨,光是一隻手便讓人聯想翩翩。
忽的,微熱的氣息靠近了耳邊,一個機靈躥起,頭皮發麻。
“這位小哥哥……”
非邑想著要不要轉頭,直面作為男人而言顯得非常巨大的考驗。
“你可真黑啊~”
專心撲狗尾巴草的深夜同情的看了宛如被九天雷霆哢哢打中的少年,果然,神明佩戴神格是非常有必要的,比如遮遮醜什麽的。
可憐見的,感慨一聲之後,他又投入在這無邊無際的狗尾巴草中,這邊一爪子,那邊打個滾,好不愜意。
“不過你的皮膚可真好,告訴本小姐,平時都怎麽保養的?”
萬念俱灰之際,非邑感覺下巴被人捏住,被迫轉過頭去對上一張光潔白皙、清冷如月的眉眼面容。
可就是這麽漂亮的少女,方才竟然惡語中傷他的少男心!
“嫦娥,你怎麽才來?”織女蹦蹦跳跳的跑過來,“我正愁找不到人乾架。”
“乖寶貝兒,你這樣會被這代牛郎嫌棄的。”身著吊帶紅色長裙的嫦娥用手指抵住織女的額頭,說完不管抗議的少女,盯住面前這黑瘦的少年,“所以,你的保養方法到底是什麽?”
嫦娥?這丫頭片子是嫦娥,非邑眨了眨眼睛,雙手一攤:
“抱歉,我的保養方法保密。”
嫦娥那對秀致的彎眉微微蹙起,似是在審視他話中的真假,捏著他下巴的手指慢慢摩挲著,這肌膚真的,非常細膩!
“真的不能說?”
“看我心情。”
非邑笑眯了眼睛,保養肌膚是什麽鬼?他只知道保養人字拖。
織女和牛郎這才發現原來還有一個人在這裡,立時將目光放在他身上,打量了半晌,沒有猜到他的身份。
“你小子是誰?”
嬌小的少女站在尺高的石頭上,一把拎過這人的衣服,啪一聲蹦了兩顆扣子。
“哎哎,莫扯莫扯,我就兩件外出的衣服,壞了你賠喲!”
非邑一急就飆方言,讓另外三人一臉懵逼。
看他一邊肉疼的找扣子,一邊念叨:一顆扣子五毛錢,一斤小白菜三毛錢,兩顆扣子可以吃三斤小白菜了……
這是他們所未曾見過的場景,一時間都有些新奇。
“你這家夥真有趣!”織女圍著他團團轉,大概是因為沒有人和她打架,就幫著一起找扣子。
牛郎手捧一本書,通過此事很快就猜到了這少年的身份。
“你就是傳說中那個以人類之身繼承神格的慶神鎮土地神。”
另外兩個少女同時驚訝地看著因為找到扣子而興奮的家夥,難怪這人周身的氣息和他們略有不同,原來並非信仰凝成的身軀!
非邑回過神來,發現他們都在看自己,便吐了口氣,笑道:“我叫非邑,是新任慶神鎮土地神,今天正式來育神院學習。”
他絲毫不為剛才的作為感到羞澀或是懊惱,也不為剛才被人那樣對待而鬱悶氣憤,直率得讓人生不出惡意,即使他現在正和他們站在一起。
“我想,我們應該都不需要自我介紹了吧?”
嫦娥笑盈盈的,又要來搭他的肩,卻被躲開了。
“不過出於禮貌,姑且自我介紹一番。”牛郎有著和傳說中放牛小子完全不同的涵養與氣勢。
三人接著簡單地介紹了自己。
非邑看了看這三位外貌出眾且帶著不自覺的傲氣的年輕神明,心中隱隱覺得發現了什麽,卻又抓不住頭緒。
“是清竹老師帶你來這裡的?”織女最為豪爽,很快就和他打成一片,四人一邊朝小樹林的方向走,一邊聊了起來。
“是的。”
非邑看著那三人別有深意的眼神,“有什麽問題嗎?”
“不,你能來到這裡,應當就是那位大人的安排。”牛郎語氣篤定。
“天字班就我們幾個?”
通過剛才的閑聊,非邑發現原來自己是插班生,這幾人早就上了好幾節課。
“還有一個,不過現在不知道去哪裡睡覺了。”
正說著,不遠處忽然傳來了憤怒的喵喵聲,還有細微的鈴鐺聲。
深夜?非邑愣住,不,還有另外一道略清亮些的貓叫。
一道烏黑的身影驀地衝了過來,扒著他的腿蹭蹭爬上肩頭。
“深夜怎麽了?”
黑貓不理他,細長的尾巴有節奏的掃動著,一雙異瞳警戒的盯著不遠處。
“來了。”
“什麽來了?”
非邑伸長了脖子去看,遍布是招搖的狗尾巴,不見人影,忽的金光一閃,面前一米高的石頭上便多了一團金色毛球。
“有本事別跑。”
“這叫戰略撤退。”深夜不服輸。
確實是少年人低沉但是清亮的聲音,感覺就像是沒睡醒,但是非常地冷靜且平緩。
但,非邑認真地打量著他――一只和深夜差不多大小的純金色貓咪,要說那裡特殊的話,就是臉上的幾道紅色花紋、脖子上的紅綢金鈴鐺,還有白色絨毛肚皮上的金色銅錢花紋。
“小鈴鐺,被吵醒了嗎?”嫦娥大概是深知他的起床氣,連忙走過去順毛。
“不知哪裡來的黑煤球,撓了我的尾巴。”
非邑瞧了瞧某隻黑貓的爪上還殘留著的金色毛發,不用多說,一定是這貨撓狗尾巴草沒注意惹了禍。
“是我的神使的錯,我代他向你道歉。”說著還朝這隻貓鞠了一躬。
誰知立刻就挨到深夜的爪子,“蠢貨,說過很多次了,你是神明不能朝其他神明示弱!”
但是非邑的關注點顯然不在這裡,指著那金色的毛球說道:“他是神明?!”
“介紹一下。”嫦娥將金色大貓捧起來放在胸口,“這是財神招財貓,大名招徠,小名鈴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