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二章陛下的陽謀

　堂巴吉羅子爵在波裡維西亞王城呆了三天，就心滿意足的帶著那一個團的禁衛官兵踏上了回程。他這次做為王國特使出行的目的完成的非常圓滿，或者可以說出乎了他來之前的預料。海外自治領軍區的這兩位將軍很好說話，在滿足了他帶走價值一百五十萬金克朗的金銀儲備的同時，也將聯軍大營裡繳獲的那些用不上的軍備物資全部打包讓他帶走，甚至還派遣了一個團的輕騎兵護送他們返回。

　既然克洛德和博洛尼克將軍都這麽熱情好客，真誠的款待他們，也不讓他這個特使為難。那麽堂巴吉羅子爵也投桃報李，將自己所知道的更多關於首相布蘭卡特侯爵主持的王國變革的內情講解給克洛德和博洛尼克將軍聽，好讓這兩位王國名將能更了解一些王都政局的詳情，三人在短短的三天裡相處的非常融洽。

　原本做為王國特使，堂巴吉羅子爵除了要和克洛德等人交接這部分繳獲的金銀儲備外，還擔負著審查雷霆軍團和磐石軍團兩個軍團官兵所立下的功勳核實職責。並且還要去檢查那些屬於原納瑟裡王室的物業財產的封存情況，就連那七個中小型的金銀礦產開采基地，也應該去看看真實情況......

　不過特使大人將這一切都推給了克洛德和博洛尼克將軍去處理，他說自己實在沒有時間，王廷等著這筆金銀儲備急用。他只是帶走了兩個軍團關於有功將士的請功和晉升名單，他說憑借雷霆軍團和磐石軍團的戰力，加上對克洛德和博洛尼克將軍這兩天的接觸，認為兩位將軍不是什麽會在這方面弄虛作假的人，他相信兩位將軍的人品。

　正因為堂巴吉羅子爵的這種毫無保留的信任，讓克洛德和博洛尼克將軍兩人很受感動。於是就把聯軍大營裡繳獲的那些用不上的軍備物資和武器彈藥什麽的全部交給特使大人，讓他帶回王都充實王國武庫。這些軍備物資和武器彈藥對海外自治領軍區來說確實派不上用場，但對王廷來說，卻是組建地方守備武裝的最好援助。

　價值百萬金克朗的這些繳獲的軍備物資和武器彈藥就這樣的送給了王國，克洛德一點也不覺得可惜。對他來說，這些東西就如同雞肋，放著礙眼，丟了可惜。象治療藥劑，繃帶，毛毯，帳篷，臉盆毛巾什麽的這些東西還能派上點用場，但那些軍服，皮靴皮帶，軍用水壺這些玩意和現在自治領軍區屬下的軍團將士以及地方守備武裝的官兵卻配不上套。

　偶爾拿點作為戰勝的紀念品收藏還是可以的，但要是隨身攜帶就沒必要了，另外那些武器彈藥什麽的更是被軍團士兵看不上眼。即便想把這些東西拿出去賣也很難找到合適的買主，就算有買主要買也會被殺到最低價。既然這樣，還不如便宜了王國，同時又能在特使面前賣個人情，以後在王都也能多個人為海外自治領說點好話......

　看著堂巴吉羅子爵最後一次將身體探出馬車向這邊揮手告別，克洛德和博洛尼克將軍同樣舉手敬禮歡送王國特使大人的離去，同時命令站立在旁邊的軍樂隊再次奏響了歡快的樂曲祝願堂巴吉羅子爵一路順風。直到特使大人的馬車在衛兵的護送下，追趕前面已經行遠的馬車隊之後，克洛德和博洛尼克將軍兩人才轉身返回波裡維西亞王城。

　“去城牆上散散步吧。”博洛尼克將軍說。

　於是克洛德陪伴著他上了城牆，兩人的副官和警衛兵都跟在後面相隔十來米遠，以免打擾兩位將軍在城牆上散步的興致。

　“在這裡看看風景吧......”博洛尼克將軍說道，然後從兜出掏出兩根雪茄，遞了一根給克洛德。打著火後，兩人便在城牆上慢悠悠的吸起煙來。

　“你怎麽看這個堂巴吉羅子爵透露的那個關於布蘭卡特首相提議的秘密方案?就是那個賜封貴族以世襲的封建領地的方案?”博洛尼克將軍突然問道。這三天兩人不是陪著特使大人，就是忙著處理公務，並沒時間進行私下的探討和交流。現在特使離去了，博洛尼克將軍就心急著想聽聽克洛德的分析。

　克洛德吐出了嘴裡的一口煙，看著煙氣在面前的空中化做兩個圓圈，這才慢慢的邊思考邊回答:“其實我一直認為堂巴吉羅子爵這次過來的另一個目的，就是向我們透露這個賜封貴族以世襲的封建領地的方案，看看我們有什麽反應......”

　博洛尼克將軍點點頭:“我也有這樣的感覺，只是讓我奇怪的是，我們來自海外自治領。照道理說，王廷應該很忌諱反感我們。畢竟是我們主導了王國在奴比西亞大陸殖民地的自治，對王國來說，我們也應該算是另類的反叛分子。就算這次出兵拯救王國於危難之際，王廷也不應該主動想到為我們賜封領地，他們完全可以用我們來自海外自治領的借口將我們排除在賜封領地的世襲貴族名單之外的......”

　克洛德呵呵的冷笑了起來，他沒有回答博洛尼克將軍的疑問，而是轉變了話題:“這兩天我對提出這個賜封貴族以世襲的封建領地方案的布蘭卡特首相很感興趣，特意讓人去打聽了下他的情況。搜集到的報告上說，布蘭卡特首相的全名是布蘭卡特.瑟.塞維裡奧，今年四十一歲，是陛下少年時期的侍衛統領，與陛下一起長大。

　我們的首相大人出身於塞維利奧家族，這是老牌貴族世家勢力中的又一個大佬家族。王國第三大軍工產業塞維利奧軍火製造工坊就是以他們家族為主導，聯合了其余六個老牌貴族世家成立的。只不過我們的首相並不是塞維利奧家族的嫡生子，而是一個庶長子。他的母親只是他老爸的貼身侍女，後來被收房成為二夫人。正因為是庶長子，他才被安排到三王子弗雷德裡殿下的身邊做侍衛。

　那時候誰也不知道不起眼，性格懦弱的三王子竟然會成為現在的國王弗雷德裡一世。而布蘭卡特首相相伴陛下二十多年，深受陛下的信重。加上他的才華和精明能乾，很快就被陛下指定為王國的新首相，委以重任。因為那時陛下剛登基，沒有誰願意去違逆他的意願。而布蘭卡特又出身於塞維利奧家族，從身份上來說也算是他們的人，所以王國老牌世家勢力就默認了這個結果。

　關於首相大人的情報就這麽多，不過有傳言說布蘭卡特首相和現任的塞維利奧家族的家主，他的同父異母的弟弟關系非常的不好。據說塞維利奧家族裡有很多人提議讓我們的首相大人成為塞維利奧家族的新家主，那樣就可以為塞維利奧家族謀取更多的利益。只是他的弟弟，現任的家主圖爾萊克伯爵堅決不肯退位......

　如果這個領地貴族封建制的方案是首相大人親自提議的話，那麽我想應該能確定他並不屬於老牌貴族世家勢力，而是隻忠誠於我們的陛下。如果這個方案不是首相大人的設想，那麽在他背後提出這個建議的人是個非常聰明，同時又非常厭惡老牌貴族世家勢力的人。你想的沒錯，這個方案針對的就是老牌貴族世家勢力，而我們海外自治領，則是被摟草打兔子，遭到了池魚之殃。”

　“啪嗒”一聲，博洛尼克將軍手裡的雪茄落到了地上，他睜大了眼睛，盯著克洛德:“你是怎麽得出這個結論的?”

　“其實有時候，我們所知道的歷史並不是真相，而是經過了喬裝打扮後的樣子。”克洛德又長吸了口雪茄，吐出四五個煙圈後，看著城牆外的景色，幽幽的回答:

　“我記得我國中時的歷史書上說，斯特林九世之所以會掀起複興王國的戰爭，是因為他的姐姐伊莉尼婭長公主和他的哥哥歐內斯特王子為了爭奪王位將王國搞得一團遭，同時又因為王國領地貴族的橫行霸道而使王國百姓民不聊生......

　所以斯特林九世才會率先舉起義旗，討伐各地欺壓良善，目無君主的領地貴族，嚴懲那些貪汙腐敗的地方官員，宣揚改革救國的信念，並最終獲勝成為了一代英主。我想你上軍校時讀過的歷史書上也是這麽記載的吧，我們上的歷史課都是一樣的。

　可這兩天我去了王城裡的文獻資料存放的檔案處，又翻了翻納瑟裡王國關於我們奧維拉斯王國的歷史資料記載。結果我在上面看到關於斯特林九世所發起的王國複興之戰的真正原因是，王國本土那時已經沒有更多的領地可以賜封給新晉的世襲貴族了......

　我找到了斯特林八世時的王國封地資料，發現除了王都和伊比尼斯特平原之外，王國本土所有地方郡的大小城鎮全部是大大小小的世襲貴族的賜封領地。三百多年的王國歷史，已經讓王國產生了無數個領地貴族，當王國停下擴張的腳步後，就沒有多余的土地用來賜封新晉世襲貴族和為國立下功勳的貴族子弟了。

　所以斯特林八世時，王國就再也沒賜封新的領地貴族，由此帶來的後果便是王室的威望在領地貴族眼裡大幅減弱，王令不出伊比尼斯特平原。而文獻資料上說伊莉尼婭長公主和歐內斯特王子爭奪王位時可沒爆發戰爭，只在王都發生小規模的武力衝突。

　只有斯特林九世，直接奪取了我的家鄉，白鹿鎮，一個世襲男爵的封地，組建了一支軍隊開始進攻那些領地貴族。結果越鬧越大，等王國那些領地貴族發現斯特林九世要掘他們的根時，急忙聯合起來對抗斯特林九世的復國軍隊，大勢已去，他們成了失敗者。

　斯特林九世上位後，就取消了王國貴族的領地賜封，改為年金製。他可能希望能給自己的子孫留下一個完整的王國疆土。但他沒料到，失去了領地的貴族們開始把精力放在了經濟上，不知不覺的形成了老牌貴族世家勢力，掌控了王國的軍工產業，並大力培植在王國軍隊中的勢力范圍，導致王室也不得不仰其鼻息......

　漢斯巴克大王子和斯特林十一世的悲劇已經證明了老牌貴族世家勢力對王國的影響力，陛下的上位更是他們一手操縱。或者可以說，我們的現任陛下其實就是一個傀儡，就是橡皮圖章。好在這些老牌貴族世家勢力本身內部也有矛盾，對陛下還保持著必要的尊敬，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違強迫陛下按照他們的意願行事。”

　克洛德又深吸了最後幾口煙，把雪茄屁股丟在地上用腳碾碎:“我懷疑這份賜封貴族以世襲封建領地的方案其實就是陛下對那些老牌貴族世家勢力的反擊。對一個貴族來說，最重要的有價值的東西就是領地，一個世襲領地才是一個家族的立身之本。

　屬於自己家族的一個領地，可以傳承給後世子孫，可以在領地裡生殺欲奪，自己說了算，自己就是領地和領民的真正國王，而不需要聽誰的指令，自己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沒有任何顧忌。我的領地我做主，只要領地發展的好，就能給自己和家族提供源源不斷的財富。

　沒有領地的時候，那些老牌貴族世家勢力就會聯合起來，霸佔王國的商業利益，結成壟斷性的商業同盟，發展自己的地方勢力，擴展其在王國軍中的影響力。以至到了現在成了讓陛下也頭疼無奈的巨無霸，舉步維艱，沒有他們的同意王國已經無法恢復元氣和發展經濟。

　現在這個賜封貴族以世襲封建領地的方案就是一個拆分老牌貴族世家勢力的計劃，當他們有了自己的世襲家族領地之後，各個老牌貴族世家最起碼會把他們大部分的精力放在家族領地的發展上面。眾所周知的是，領地貴族之間也會因為領地爆發出各種衝突和矛盾，這會影響到他們彼此之間的同盟關系。

　當然，這個方案其實還有一個目的，就是想從這些老牌貴族世家身上刮下一大筆錢財下來。那個特使大人不是提起過嗎，如果對賜封給自己的家族領地不滿，可以自行選擇更好的地方作為家族領地，但是要交納擇地費。關鍵就在這個擇地費上，要交納多少完全是陛下說了算，這是他身為君主的神聖職責，沒人可以影響到他的決定。

　除此之外，那些三世貴族和榮譽貴族難道就不想為自己的子孫獲取一份世襲的家族領地嗎?很簡單，交錢吧，我懷疑陛下和王廷可以憑借這個方案從王國貴族手中輕輕松松的獲取一筆巨額的財富。王國沒錢不意味著這些王國貴族也沒錢，說不定布蘭卡特首相那個複興王國的方案所需要的錢財很容易就能籌集完成。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賜封的領地全在納瑟裡地區，對王國來說，擺脫了一個負擔很重的爛泥潭。這片地區以後爆發的民亂什麽的全部和王國無關，都是被賜封在此的領地貴族的責任。而家族領地被賜封在這裡的貴族，需要自行組建家族武裝鎮壓地方，這將迫使他們將那些在王國軍隊發展的親信召集過去，變相的減弱了他們在王國軍隊中的影響力......

　可以說，這次天時地利人和全部掌握在陛下的手中，這個賜封貴族以世襲封建領地的方案就是一個陽謀，一舉數得。至於我們海外自治領軍區，也同樣被算計在裡面。你可以自己想想，我們五個人，如果都被陛下賜封了家族領地，那麽海外自治領的那些議員們會怎麽想?我們還能控制得了海外自治領未來的發展方向嗎?”

　博洛尼克將軍的臉色有些慘白，他想了半天才期期艾艾的問道:“那我們如果全部拒絕陛下的賜封領地呢?”

　克洛德冷笑著搖了搖頭:“不可能的，你願意你的家人願意嗎?我相信過段時間你的父母親戚祝福和恭喜的賀信很快就會寄到你的手裡，他們還會在信裡指點你如何選擇一個好的家族領地。畢竟，法雷亞大陸才是這個法斯蘭世界的中心，海外自治領發展的再好，在法雷亞大陸各國民眾的心裡，依然是流放地和殖民地。

　還有， 就算我們拒絕了陛下的賜封，那我們下面的將軍們呢?這次滅亡納瑟裡王國和坎納斯公國，收復新佔領地，可以說我們兩個軍團的將士們都立下了滅國之功。陛下肯定會借此機會大肆封賞。你相信不相信，我們海外自治領軍區很快就會多出數十個貴族來。當然，世襲貴族會很少，但三世貴族和榮譽貴族會很多......

　也許我想得太多才會覺得很可笑，因為我們從納瑟裡王國搜刮來的財物很快就會有一大部分落入陛下的手中。當我們手下的將軍們要求從我們這裡借錢或者要求我們為他們從海外民生銀行貸款交納晉爵費成為世襲貴族並從陛下手裡獲得一塊賜封的家族領地時我們應該怎麽辦?拒絕他們的要求?那樣整個海外自治領軍區的人心都散了......”

　“那，那我們應該怎麽辦?”博洛尼克將軍被克洛德這麽一說心裡也慌張起來。

　“涼拌！”克洛德惡狠狠的說，隨即又深深的歎了口氣:“說實話，我現在也毫無頭緒，想不出什麽好辦法來，只能等等再看這個事情會怎麽發展下去，或許我們得等封賞結果出來再進行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