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九章火車上的交談

　“......老師您看到的這一切，都是海外自治領這幾年內發展起來的變化。和王國本土相比，這裡是一片充滿生機的土地。我們只需要引導，公平的分配勞動所得，那麽勤勞的民眾自然埋頭苦乾，讓他們的生活變得更幸福美滿一些......”

　克洛德親自前往考比丘斯港迎接瑪麗雅伯爵夫人的到來，因為瑪麗雅夫人在長達半個月的海上旅程中身體不適，需要在考比丘斯港多休息幾天，所以克洛德就趕到了其下榻的旅館，以盡師生之誼。

　又休息了三天之後，瑪麗雅夫人才在克洛德的陪同下坐馬車到了安卡諾鎮，進了火車站，上了克洛德為她安排的特製車廂。這一路的風景讓瑪麗雅夫人大為驚奇，她感覺這裡的繁華都比得上王都周邊的城鎮了。尤其是火車，更是讓她聞所未聞，所以很好奇的向克洛德打聽，克洛德當然要表現的謙虛一點。

　這次瑪麗雅夫人是做為弗雷德裡一世的欽命特使前來海外自治領，隨行的還有她的大兒子赫爾廷格，穿了一身禁衛軍團上尉軍官的製服，身邊還佩帶著一把左輪手槍。只是在進入車廂前他的左輪手槍被大個子格米給沒收了，這位大公子連抗辯的勇氣都沒有，很乖巧的卸下了槍套交給大個子格米。

　這一幕景象被瑪麗雅夫人看在眼裡，她沒說什麽，只是深深的歎了口氣。和年紀相差無幾的克洛德相比，她隻覺得自己的大兒子實在是太不爭氣了。如果當年自己能多放點心思在管教兒女的身上，自己的兒子或許還能出息點。別的不說，如果他和克洛德的妹妹安娜聯姻成功的話，那麽現在根本不用勞累自己親苦的奔波了......

　在前往蘭湖城的兩天三夜裡，克洛德和瑪麗雅夫人關於王國和海外自治領關系的話題很坦率的交流了彼此的看法，同時對王國為什麽落到如今這樣地步的原因也進行了探討。克洛德很直白的向瑪麗雅夫人指出，海外直轄領走向自治是無可避免的道路，就算沒有希克斯王國發起的這場殖民地戰爭，海外直轄領最終也一樣會變成自治領。

　克洛德認為，自治不是獨立，國王陛下完全沒必要為此擔憂。當年東部地區大戰結束之後，王國急需輸血恢復經濟，新佔領地一片廢墟，王國只能將壓榨的目標轉向海外直轄領。而當時海外直轄領的民眾早已不堪王國對海外直轄領的經濟限制和剪刀似的遠洋貿易政策，醞釀著強烈的反抗意識，礦業和商業協會那幫商人以及地方很多有力家族是最希望直轄領戰區和王國鬧翻的人群。

　如果沒有這場希克斯王國發起的殖民地戰爭，或許過不了多久海外直轄領自己也會掀起暴亂，那樣對王國來說損失也許會更大。而這場殖民地戰爭讓遊騎師團在海外直轄領站穩了腳跟，並因為王國本土無力對海外直轄領所進行的戰爭支援，使遊騎師團轉變為海外直轄領的地方軍團，跟直轄領的地方勢力更緊密的結合在一起。而戰區的設立，更象是解開了捆綁在海外直轄領脖頸上的一道韁繩。

　為了獲得這場殖民地戰爭的勝利，戰區在無力獲得王國支援的情況下，只能大力發展海外直轄領的經濟。打戰打的就是後勤，為了挖掘戰爭潛力和擴大兵源的補充，直轄領戰區只能將主意打到了王國身上。而王國當時二王爭位，政局不穩，又給了直轄領戰區從王國本土大力移民的機會。二百多萬名兩個軍團將士的家人和親族遷移到海外直轄領，使直轄領戰區彌補上了缺乏兵力補充的這塊短板。

　海外自治領現在的一切都是王國移民們親親苦苦發展起來的，是他們幫助直轄領戰區戰勝了希克斯王國獲得了殖民地戰爭的勝利。當時的斯特林十一世在將王國本土搞得亂七八糟，烏煙瘴氣之後，迫不及待的將海外直轄領當成了一塊肥肉。他派了特使提著刀就直接過來割肉，最終激起了整個海外直轄領民眾的反感和憤怒。在那些商人和地方有名望人士的推動下，直轄領很順理成章的成為了自治領。

　克洛德不否認直轄領戰區在自治過程中起到的定鼎作用，但這也是被王國所逼。斯特林十一世對浴血奮戰的五位將軍及兩個軍團將士的不公與苛刻激怒了所有為國開疆拓土立下汗馬功勞的官兵，這也是直轄領戰區改名為自治領軍區沒有任何人反對的原因，所有的軍團將士都把自己當成了自治領的一員，這裡已經成為他們的新的家鄉。

　可以說，海外直轄領的自治是所有生活在這裡的王國移民的一致願望，沒有人希望自治領再次回到殖民地戰爭之前的狀況。那時，這裡是一片蠻荒，王國派來的總督和提督都當這裡是流放之地，只顧著撈錢，百業凋敝民生困頓。而現在，這裡是充滿希望的一片熱土，是海外自治領所有民眾努力開拓的幸福新家園。

　克洛德向瑪麗雅夫人指出，王國本土，或者是弗雷德裡一世和海外自治領最大的分歧就在於認知的不同，他把海外自治領當成了叛逆。而自治並不是獨立，海外自治領的民眾也不是王國的叛逆。他們同樣記得自己是奧維拉斯王國的移民，同樣具有家國情懷，願意給予王國本土力所能及的幫助。除非是王國本土的要求實在是太過離譜，就如同上次被驅逐出境的那個王國特使，他提出的要求簡直就是異想天開，那是在斷絕海外自治領經濟發展的根基......

　當然瑪麗雅夫人也不會同意克洛德這樣的看法，她認為國難當頭，海外自治領如果真認同自己還是奧維拉斯王國子民的話，那就應該捐棄前嫌，盡心盡力的幫助王國抵禦外敵，而不是趁機脅迫王國，提出那些形同叛逆的自治條件。

　克洛德只能苦笑，這就是屁股所在位置的不同導致的看法相異。他只能告訴瑪麗雅夫人，海外自治領已經盡到了自己對王國的義務和本分。別的不說，價值一百萬金克朗的糧食和農產品物資，二十萬隻奧巴什三型製式火繩槍，一千門老式前膛裝輕型步兵野戰火炮，還有兩萬枚中型和重型拋擲彈及其各一千架投擲裝置。總價值近三百萬金克朗，全部免費提供，這已經超過了殖民地戰爭時期王國本土對直轄領戰區的所有支援。

　有些話克洛德覺得可以私下和瑪麗亞夫人說明白，他一項項的分析給瑪麗雅夫人聽。比如在海外直轄領沒發展起來前，王國從整個海外直轄領所能獲得的只有三十萬金克朗的稅金和十萬金克朗的貢金，這是納入國庫和斯特林王室內庫的總收益。除此之外，兩個大陸間的遠洋商業貿易還能給王國帶來各項間接的稅收。

　而事實的真相卻很殘酷，王國將整個海外直轄領當成是掠奪財富的資源出產地，這其中的大部分收益都被王國的那些老牌貴族世家所得，剩下的遠洋商業貿易的利潤也被王國的新興商業貴族勢力所壟斷，王國所能獲得的利益只是小頭，大頭卻早已被瓜分乾淨，罵名則被王國承擔。

　舉個很簡單的例子，以前海外直轄領出產的百分之七十的礦產資源，被王國以極低廉的價格收購運回王國本土，分配給五家軍工產業。別忘了這五家軍工產業是掌握在老牌貴族世家的手裡，他們幾乎是無償的得到這些礦產資源，但生產出來的武器軍備卻由王國買單，這其中大部分的收益都到了這些老牌貴族世家的手裡。一進一出，每年這些老牌貴族世家獲得的收益在百萬金克朗以上......

　那些新興商業貴族也很精明，他們沒辦法在海外直轄領的礦產資源上分一杯羹，但能壟斷兩個大陸之間的商業貿易往來。他們將王國本土生產的商品貨物高價賣給海外直轄領，又低價收購直轄領的特產商品，從中獲取了不亞於礦產資源的收益。

　而老牌貴族世家勢力眼紅於這些商業利益，於是就用各地方郡的商業獨佔權和定價權來限制新興商業貴族的遠洋商業貿易壟斷權，因此引發了兩者間的權利爭鬥。

　克洛德一直認為，所謂新興商業貴族所推崇的商業自由貿易，實際上只是想打破老牌貴族世家勢力對王國各地方郡的商業獨佔權和定價權。他們其實追求的也是遠洋商業貿易的壟斷性收益，這從他們對遠洋商業貿易中的貨物定價權的運用就可以得出結論，一丘之貉，都不是什麽好東西。王國落到如今的地步和這兩個貴族派別所引發的權利鬥爭，有著很大的關系。

　如果漢斯巴克大王子順利繼位的話，那就算老牌貴族世家利益有所損害，奧維拉斯王國依然是法雷亞大陸的東部霸主強國。只是新興商業貴族勢力為了自己的利益推動威德列克王子去爭奪王位，在老牌貴族世家勢力袖手旁觀的情況下，漢斯巴克大王子負氣出奔，拉開了王國內戰的序幕，這場內戰帶給王國的創傷是最為慘重的......

　漢斯巴克大王子的毛病在於過度自負，直到舉兵進攻王國本土時仍沒分清主要敵人是誰。認為可以憑借自己手中掌握的力量收拾整個王國的局面，依舊不改削弱老牌貴族世家勢力的初衷。所以在奇襲伊比尼斯特平原佔據王都之後，大肆清除老牌貴族世家和新興商業貴族的勢力。最終迫使老牌貴族世家勢力站在了威德列克王子一邊，為他在王國本土的失敗奠定了根基。

　老牌貴族世家勢力的參戰結果就是兩敗俱傷，王國本土被打成一片廢墟，漢斯巴克大王子落敗後含恨撤軍回新佔領地，結果遭遇刺殺從王國歷史的舞台上落幕。但獲勝的老牌貴族世家勢力也不好受，因為這場王國內戰損傷的都是他們的利益。漁翁得利的威德列克王子成為斯特林十一世後，重用的是新興商業貴族勢力的人馬，將推他上位的老牌貴族世家勢力給拋在了一邊。

　很快這些老牌貴族世家勢力就後悔了，斯特林十一世不是明君，正在向暴君演變。他所重用的那些新興商業貴族更象是瘋狗，為了彌補他們在王國內戰中所蒙受的經濟損失，他們利用斯特林十一世賜予他們清算和追責大使的名義，在王國各地方郡抓捕那些所謂大王子的同黨和支持者，將王國本土搞得民不聊生，流民遍地，盜匪四起。

　於是這些老牌貴族世家勢力決定撥亂反正，發動兵變推舉弗雷德裡一世上台成為奧維拉斯王國的新國王。雖然因為海外自治領軍區前來王國本土搶劫機械設備運送流民的緣故白白的延遲了一年的時間，但老牌貴族世家勢力在此期間還是利用斯特林十一世的嶽父，將他們拖下水的王國元帥齊格菲特公爵的紅龍軍團，試探了下自治領軍區雷霆軍團的戰力，得出了不可匹敵的結論。

　為什麽弗雷德裡一世登基後，海外自治領派遣使團前去祝賀，準備改善與王國的關系，依舊會在王都受到冷遇?原因很簡單，如今掌握王國大權的老牌貴族世家勢力還是將海外自治領視為叛逆，他們希望海外自治領能回到當年任由他們欲取欲奪的年代，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對老牌貴族世家勢力來說，他們無法放棄那麽一大筆原本不屬於他們的巨大財富......

　克洛德問瑪麗雅夫人，海外自治領提出的要求很過分嗎?王國本土與海外自治領相距一個寂靜洋，光是坐船一路順風的航程就需要半個月，在這樣的情況下保持行政舉措，人事晉升，財政稅收，經濟金融以及軍事力量這幾方面一定的獨立地位，就是為了能有效的使整個海外自治領得到更好更快的發展。而不是為了得到王國的批複和準許，使一些能幫助到海外自治領的舉措無限期的拖延下去。

　所以上次那個被驅逐出境的王國特使，所提議的王國擁有對海外自治領政策的審批和核查權純粹就是在刁難，這無非是掌握王國大權的那些老牌貴族世家勢力在玩弄文字遊戲。如果海外自治領同意的話，那麽自治和直轄就沒什麽區別了。

　還有那個海外自治領生產的商品貨物允許進入王國本土進行交易的權利，有和沒有其實沒什麽分別。只要王國本土各地方郡的商業獨佔權和定價權掌握在那些老牌貴族世家和商業貴族的手裡，那麽海外自治領生產的商品貨物運送到王國本土後賣多賣少都是他們說了算。王國特使還提議與王國的商行和地方有力家族合作，這無非是讓海外自治領乖乖的給他們當加工坊而已。

　或許他們認為我們海外自治領對恩賜的這兩個條件應該感恩戴德，所以才獅子大開口，要求我們海外自治領在今年和明年向王國本土免費提供價值三百萬金克朗的糧食等農產品物資，五百萬金克朗的王國本土急需的礦產資源，還有每年向王國繳納一百五十萬金克朗的稅金和貢金。

　克洛德表示自己有時真想不明白，他們是把海外自治領近七百萬的王國移民當成了什麽?生死操控在他們手裡的奴隸嗎?

　正因為海外自治領近七百萬的王國移民還當自己是奧維拉斯王國的子民，所以海外自治領願意向王國每年交納四十萬金克朗的稅金和貢金，承認奧維拉斯王國是海外自治領的宗主國，在外交和軍事上與王國保持一致的態度，王國的敵人就是海外自治領的敵人，這根本就沒損害到王國和斯特林王室的任何利益。

　只不過海外自治領不願意向那些老牌貴族世家勢力繼續提供免費的礦產資源，要求他們開出合理的價格，這過分嗎?海外自治領的礦工不是奴隸，他們同樣要養家湖口，他們的勞動和付出應該得到合理的報酬。那麽王國的這些老牌貴族世家勢力憑什麽要白白的佔有海外自治領的礦產資源，別說他們是在為王國效力，為王國生產軍備，他們生產出的武器裝備不一樣需要王國買單嗎?

　對了，他們還想讓自治領軍區免費為他們提供二十萬支新式步槍，配備子彈，還要提供生產圖紙， 說是要抵抗外敵的入侵。那麽自治領軍區不提供給他們的話，他們是不是就會將王國連戰連敗的責任栽在自治領軍區的頭上?

　真說得出口啊，他們明白二十萬支新式步槍意味著什麽嗎?那是近五百萬金克朗的巨款，是自治領軍區砸鍋賣鐵，將所有殖民地戰爭的戰場繳獲物資出售才湊集了兩個軍團的新式步槍裝備，以提高自治領下屬兩個軍團的戰力，到現在還拖欠著銀行兩百萬金克朗的貸款......

　他們倒好，動動嘴就想全部拿去，憑什麽?也許在他們眼裡，海外自治領軍區的兩個軍團，根本就不是奧維拉斯王國的軍隊，所以他們才會排擠自治領軍區，沒把自治領軍區放在眼裡，呵呵......

　哪個新式步槍真的這麽昂貴?瑪麗雅夫人有些驚呆了。克洛德對王國淪落到現在地步的原因，作為一個旁觀者的分析對她原本秉持的立場來說是個巨大的衝擊，她突然覺得克洛德說的話很有道理，王國對海外自治領確實虧欠了很多。

　“其實，其實我這次來，是要求你們出兵，以拯救王國於危難之中的......”瑪麗雅夫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