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姓“楊”,莫非是楊家,楊再興的後人?”一直做冷漠狀的郭嘯天,此刻神有所動,仿佛是自言自語般若有所思的問道。
“正是。將軍明見!我正是楊家後人!”
楊鐵心突然間,驟然聽到自己先祖的名字,就像是被人得到了認可一樣,不自覺的就已將自己的腰杆直挺,遙遙相望猶如一柄筆直到能捅破天空的槍杆,叫人側目!
這一刻不僅僅是郭嘯天本人,就連被他帶過來的那諸幾位親兵,以及是剛剛才爬上郭嘯天的小紅馬,正在閉目調息內氣,以圖在這後?混亂的戰場上有幾分自保力量的林朝英。
驟然聽到他的姓名,也不覺睜大了秀美的目眉,將視線投向了這位看似尋常普通的小將身上。
凌波府楊家,這在大宋多麽顯赫的一個名字。
在楊家最輝煌的時候,這大金一國的先人們還在長白山挖野人參做野人呢!
可以說時間若是向後倒退百年,楊鐵心僅僅只要拋出他這一個名字,他隨時都能在大宋軍方佔據一個碩大的山頭,叫不知多少人只能仰視。
“掛角將軍”的傳說,在將他們與大宋國運牢牢綁住的同時,也無時無刻的不是在犯著宋帝的忌諱,叫其恨不得殺之於後快!
在昔日與遼國會戰,楊門一門七子盡數戰死沙場,女將更替再上,滿門忠烈,素縞回京,正是他們這一家最後的輝煌燃盡的余暉。
即便是之後,有無時無刻不想著重建先祖先輩們的輝煌,甚至也有像是青面獸?楊志一樣想要通過走歪門邪道,來重振威風的楊家後人。
但他們能力有限,國祚有礙,再加上大宋朝堂上有太多太多的人,不希望再出現類似於楊家將、楊家軍之類,有礙他們文臣風骨的東西冒出來髒了他們的眼睛。
所以他們就是有再多的雄心壯志,在最後也不得不承認這個殘酷的現實。
不過幾十年前,身為嶽武穆副將的楊再興,距離那個楊家人世代“夢想”也只差一絲而已。
但可惜,楊再興誤入小商河,被12萬金兵包圍。箭如飛蝗,馬聲嘶厲,楊再興身上每中一箭,就算他神威尤如天人降世,戰意凜然,但最後在金兵萬箭齊發下也是最終和王蘭、高林等裨將,以及僅存的三百余大宋騎兵全部殉國。
而在嶽武穆莫須有的罪名被冤死在了風波亭裡以後,大宋軍方的榮耀自此終結。
在宋帝的默許下,“楊再興”的名字也被大宋的秦檜、杜充,這兩位左、右相國刻意的抹去了功績,反而指責“楊再興貪功冒進,以宋軍為餌,用兵不當,叫大宋傷亡慘重,罪名足死!雖已經身死,但我大宋三丈王法在上,哪得逃脫,故當削去‘凌波府’名,砸碎楊家祖墳裡先前的宋帝禦賜的萬勝碑冠,以儆效尤!”
楊家罪名之重,完全就和大宋“刑不上士大夫”的太宗祖訓是兩個極端。
幾乎是在一夜之間,楊家就已經徹底灰飛煙滅,甚至有人認為,楊家也許就自此絕祀也說不定呢。
所以現在楊鐵心光明正大的承認自己就是楊家後裔,才引得如同林朝英她們一行人在嘖嘖稱奇。
“若是這位楊鐵心能加入到中孚哥的隊伍裡,也許根本就不需要他再做什麽,單憑他這個名字就能夠給中孚哥帶來意想不到的收獲來!可惜,他怎麽就出現在這個襄陽城裡了?”紅馬上林朝英,眼眸微微顫動,心中頓覺有些可惜。
可轉眼一想到先前他們在王中孚的帶領下,貿然衝擊金軍殘余隊伍,原本還是打算著能替大宋做些什麽。
可以誰想自己卻是眼高手低,如果不是眼前這位郭將軍拯救及時,差一點連自己都保不住時,林朝英心中又是一陣泄氣。
“中孚哥雖然是一腔熱血,但可惜怎麽看都是眼高手低,即使自己才情豔豔,卻絕對不在對於組織的指揮控制上,稍微遇上點事情就是一團散沙,連行之有效的預備計劃都沒有,只能等著中孚哥自己來救場。
這楊鐵心如果真加入了中孚哥的隊伍,也許反而會害了他也說不定呢…”
想到這裡,林朝英反而是直接就放下自己心中暗暗思索的事情。
甚至於在她的連自己都不想承認的小心思裡,也未嘗沒有借著這件事情,叫她的中孚哥徹底認清自己想要援宋救國,卻根本就不是那一塊材料的事實。然後一心一意跟她回家,回江南去繼承他家的百萬貫家私,做江南王家當代家主!
“好啊。”郭嘯天似乎並沒有看到正在他身後面色神情變幻不定,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的林朝英,反而是對楊鐵心很是讚揚不已。
再又是點了點頭,下一刻就已經跨上了之前被完顏洪烈騎著的那一匹渾身銀白燦燦的夜照獅子馬上,鋼叉一指遠處的天穹,自有一番不怒而威的氣質叫人心折!
“走了,諸位!雖然襄陽守衛戰,可以高一段落,但是那些精兵殘不與聶可都是如同水銀瀉地一般散落在這千裡平原上。
我們要趁著他們心緒不寧,難以協調統一的時候,如同一根鞭子一樣不斷的抽打著他們,叫他們一刻不停地行動著,叫他沒有一絲時間可以停下來,好好的松懈思考著目前的狀況!
能不能一口把這金國十萬鐵騎一口吞下,就看我們之後的舉動了!”
“是,將軍!”
體驟然聽聞郭嘯天的這番話,幾乎所有的士兵都是不覺將自己臉上的笑意收斂。
而家學淵源,早已熟讀各類兵書的楊鐵心,在驟然想到某件事情以後,更是情不自禁的握緊了手裡的紅纓長槍。
自古“兵災”就是無數種天災人禍裡面,坐三望一的災禍,尤其是國家與國家而言,不論是勝敗,都不是什麽好事。
現在郭嘯天雖然打穿了十萬金國鐵騎,將三萬金國士兵一手抹殺,又是接受了超過半數的投降者。
但事實是,在這襄陽城外廣袤的平原土地上,依舊有為數不少的金國士兵如同流寇一樣不斷的流竄。
他們沒有組織,沒有紀律,沒有嚴密的上下階級,在已經被嚇破了,膽的情況下,全憑自身的本能在瘋狂地一路北上,想要重新逃回金國的地域裡。
而他們對於大宋的破壞更遠甚其他,而這也是郭嘯天在最近一段時間裡最首要要做的事情!
其重要程度,甚至於連郭嘯天向著整個襄陽城中的官府權貴們承諾只要襄陽保衛戰結束,就把自己這個私自頂在戴在的“將軍”名號消掉,然後重新做那校尉的事情給忘了。
不過這一點小事,忘了就忘了,現在難道還會有誰敢在自己身後叫囂著,要自己免除自己的將軍稱號不成?
郭嘯天能夠指揮整個襄陽城軍方的力量,可不是區區一個自己自封將軍的名號,就能夠讓他們乖乖俯首稱臣的,就算自己現在重新作那校尉,難道襄陽城裡的軍事自己說了就不算了嗎?
“不過這些事情對於郭將軍而言也是有不小的隱患。甚至嶽武穆嶽將軍的舊事,未嘗沒有可能重新再一次出現在郭江軍的身上啊!”楊鐵緊緊蜷握著爛銀長搶的右手微微顫抖,與旁邊幾位郭嘯天的貼身親兵們的隱晦交流了一下眼神,隨即就已恢復了自己原先那陽光的笑容。
“郭將軍,現在若七萬金國士兵都在襄陽外的俘虜營收監的話,你準備怎麽叫他們安心認命?不要忘了,那可是整整七萬人,只要是有哪個野心者稍微鼓噪一下,完全可以直接衝破了俘虜營,再出現襄陽守衛戰時的情況啊!郭將軍,這也是一場大事,不得不防。”林朝英這時,突然間像是想到了什麽,連忙在那不斷奔跑的小紅馬上向郭嘯天問道。
“嗯,姑娘,你說的這些我怎會不知,對於那些金兵們,我早已有了安排。最近我讓部隊日夜兼程,兩班顛倒,甚至還不惜動用了俘虜營裡的那些金兵們的勞動力,在短時間裡就已經挖掘出了數百畝的深坑,你以為我是打算是做什麽用的?”
“你!”一瞬間, 林朝英心神如墜冰窖,剛想要忍不住說些什麽。
轟!
天穹上有雷霆之聲怎響,閃電橫空,一瞬間的光亮。
龐大的光亮在閃耀著叫人不能睜眼的光輝時,似乎也是在郭嘯天的臉上投影出了一層層疊疊的陰影,叫林朝英完全無法看清此刻說出這一番話的郭將軍的臉上,面容究竟是怎樣的一種神情!
轟!
又有一道閃電??在似乎撬動的世界天空,那紫銀色的光明在以瞬間就破開了郭嘯天臉上的陰影,叫她看到了這位將軍面上的神采!
那是一種何等單調的,蒼白的,毫無情趣可言的神態,不能用生動來形容,不能用生機來訴說,更不能用生死在衡量!
原本只是略顯灰淡色的眼眸,似是在一瞬間完全變得灰蒙蒙的,如死寂,但更如是一場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