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場裡叮叮當當的生音不絕於耳，工人們已經像平日裡那般開始做工，不時有人看看大門口，在那裡，厄金斯先生背著手焦躁地踱來踱去。

伯爵大人什麽時候領人過來呢?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一個年輕人喘著粗氣跑了過來，“要來了要來了！老板，他們已經出了領主府。”

這是一名被厄金斯安排到島上盯梢的員工，那邊一有動靜就過來通知。

“好！”

厄金斯一錘掌心，大喊道:“都過來！都過來迎接！伯爵大人要來了！”

工場裡的幾名高層管事在他的呼喊之下迅速跑了出來，整整齊齊地站成一排。

接著遠方便揚起了塵土，三輛馬車在一隊內衛兵騎手的護衛下向這邊馳來。

轉眼就到了門口，中間馬車的門打開，依次走出格萊曼伯爵以及衣著風格明顯不是本地的兩人，想必這就是角灣來的大客戶了。

厄金斯的臉上立刻攢起一團笑容，小步快跑到馬車附近，用謙卑的語氣說:“伯爵大人，尊貴的客人們，歡迎來到厄金斯的鐵器鑄造場。”他的話音剛落，站成一排的工場管事們齊刷刷地躬身行禮，似乎是排練過好多次一樣。

保羅把手一揚，“厄金斯，客套話就不用說了，帶我們去看看你場子裡打造軍械的地方。”

“是是，伯爵大人請隨我來。”

眾人隨著厄金斯走入工場，在不絕於耳的叮叮當當聲音陪伴下四處參觀起來。

“這是我們打造劍的地方。”

“這是我們打造矛頭的地方。”

……

蓋尤斯和奎勒平日裡沒有接觸過鐵匠活計，所以對工場內的工作流程並沒有覺察出什麽新奇之處。

但是對於最終產品的質量，他們是一定要嚴格把關的。

“厄金斯先生?可以給我們展示一些成品嗎?而且，我們想測試一下。”

厄金斯立刻應道:“當然沒問題?請隨我到倉庫去。”

眾人來到倉庫，一排排的木箱排列在內。

蓋尤斯走上前，隨手挑了一把長劍，他仔細端量了一番後交給旁邊的家族侍衛，用角灣語問道:“你覺得怎麽樣?”

這名侍衛眼神凌厲，身材壯實，臉上還帶著幾處刀疤，一看就是狠角色。

他默默地接過長劍，用手指彈彈劍身，然後舞了幾個突刺和劈砍的招式。

“還行！”

侍衛用角灣語就說了這麽一句，然後還給蓋尤斯。

“嗯，好。”蓋尤斯露出滿意的表情，把長劍放回原處。

反正是給大頭兵用的，這就夠了。

厄金斯扭頭悄悄地問身後連夜從鎮上找到的角灣語翻譯:“這倆角灣佬在嘀咕什麽呢?”

“呃……前面那人問這劍怎麽樣，後面那人說還行。”翻譯悄悄地老實回答。

什麽什麽?厄金斯心裡超級不忿，角灣佬到底有沒有眼力勁兒，我工場裡生產的可都是上等貨，就是放到整個西北地區都能排得上名號。

不過也就是在心裡罵兩句，臉上仍然一副笑眯眯的表情。

保羅倒是沒怎麽介意，角灣貿易發達，那裡的人能接觸到來自世界各地的貨物，眼界自然很高。

而西北海灣與外界的大規模接觸剛剛開始，在之前的漫長歲月裡一直在坐井觀天，頗有些夜郎自大的味道，手藝人嘛，誰都不願意承認自己技不如人。

眼前這名侍衛能被跟在家族長子身邊，估計是福斯特家族裡的精英，好刀好劍用過無數，能給句“還行”已經很給面子了。

他問道:“福斯特爵士，您覺得如何?我們西北海外出產的兵器滿足貴方的需求嗎?”

蓋尤斯點點頭:“如果都是這種質量的話，

可以。”一旁的厄金斯立刻拍胸脯打保票:“最貴的客人，請您放心，厄金斯的工場絕對不會以次充好，我們一直謹遵格萊曼大人的教會，嚴把品控。”

蓋尤斯饒有興趣地問:“品控?”

新奇的詞兒。

“哦，就是從原料把控、生產加工、產品製成、成品檢測到成品入庫、以及售後質量的跟蹤解決等全過程，包括完整的質量控制和管理流程。”

保羅跟他如此解釋。

蓋尤斯若有所思:“若你們真能做到如此嚴謹，那就再好不過了。角灣聯盟絕不會吝嗇金錢。”

“請您放心。”保羅和厄金斯不約而同地應道。

蓋尤斯又問:“你們這裡生產鎧甲嗎?”

“生產生產，親跟我來。”

工場老板前面開路，眾人來到打製鎧甲的車間。

只見一台機器上的巨大鍛錘上下起伏，碰碰地將金屬材料鍛打成大致的板件，然後再由工匠們揮動鐵錘進行精細的加工。

奎勒好奇地問:“有趣，這麽大的錘子是怎麽動起來的?”

蓋尤斯自豪地回答:“不妨告訴您，使用水流的力量驅動。”

“就像水車那樣?”

“哦……您可以那麽認為。”

蓋尤斯已經將水力鍛錘申請了專利，其他工場想用就得付一筆錢，連伯爵大人的機械廠也在給他付錢。

保羅看著蓋尤斯一臉得意的樣子，心裡默默吐槽:“哼哼，被搶先了一步，等我把軋機搞出來……”

不過令他欣慰的是，從之前測繪小隊的測距儀到現在的水利鍛錘，民間發明創造的種子已經開始生根發芽。

蓋尤斯突然想到什麽:“對了，你們這裡能生產高質量的鋼製板甲嗎?”

“鋼製的板甲?”厄金斯猶豫了一下，說道:“我們有這樣的技術。”

“產量如何?”

“哦……您知道的，鋼材不太容易獲得，所以它不是我們的重點生產對象。”

蓋尤斯有些失望，“好吧。”

不過也在意料之中，即使是不諳武事，蓋尤斯也知道一副板甲有多麽珍貴，那可是能當傳家寶的。

站在旁邊的保羅心裡一動:“鋼材?現在鐵的供應已經不成問題，看樣子應該更進一步了。”

他默默地定下計劃。

眾人在蓋尤斯的工場裡整整參觀了一上午後才結束，保羅邀請福斯特兄弟到領主府共進午餐， 然後安排人先把他們送回去，自己卻留了下來。

“厄金斯。”

“是，伯爵達人。”

辦公室裡，工場老板恭恭敬敬地站在保羅身邊。

“據我所知，你的工場，似乎也在接船廠的訂單吧。”

“哈哈，是的，伯爵大人。”

在海上貿易利潤的驅使以及政務院的刻意引導下，西北海灣沿海已經掀起“大建”之風，大小船廠紛紛建立。

現在的船舶建造以木質為主，對木料的需求急劇增加，但是造好船需要的木材需要提前數年準備，有的木材在塑型完後甚至要乾燥長達6年之久。

西北海灣原先的造船業並不發達，自然也沒有多少木料儲備，那一丁點兒的儲備被迅速消耗一空。

為了應對這種局面，各船廠們除了花大價錢從外地購入木材應急外，也開始重視對木材的儲備。

於是木料價格開始大漲，帶動了伐木業和木料加工業的壯大，一系列的木材廠拔地而起。

但造船不止需要木材，也需要大量的金屬構件，於是又肥了很多鐵器製造場。

除了木材和鐵器，帆布也被大量需求著。

不僅僅是保羅控制下的阿爾達、拜爾丁、埃姆登三領，其他領地也陸續加入到供應鏈條中。

製造業在整個西北大地上蓬勃發展著。

“記住，你的工場要優先滿足我們本地的需求，可不要因為角灣人給的錢多就先給他們乾活。”

保羅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下這些羽翼尚未豐滿的資本家們。

“是是，伯爵大人，我一定遵守您的指示。”

厄金斯慌不迭地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