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新國王交談持續了近三個小時，羅德尼十八世虛心地請教了保羅為西北海灣的改變所做的方方面面。

保羅也沒有藏著掖著，給他講述了自己在農業，工業，商業方面的諸多措施，甚至還有與其他領主一起搞得關稅同盟。

當然，也包括一些不和諧的內容，比如他所遭遇的肯特家族的攻擊和不久前所遭遇的叛亂。

“我可以想象得到，你這一路走來相當不容易。”

羅德尼十八世語氣唏噓地感慨說。

不過保羅從他有些皺著的眉頭中所看到的，更多的是擔憂。

在羅德尼十八世和保羅等人交談的時候，凱瑟琳公主大部分時候只是靜靜的聽著，思考著，偶爾插嘴問上幾句。

末了，羅德尼十八世誠心地問道;“如果我要複製你在西北海灣的成就，你覺得應該怎麽辦呢?”

“啊?這個嘛……”保羅有些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歷史上但凡是改革無一不會觸動舊勢力，而眼前這個人照理來說就是舊勢力的總代表。

“陛下！”他小心組織著措辭，“恕我無法直接回答您的問題。王領的情況與西北海灣的情況差別太大了，單論人口就是西北海灣的好幾倍，因此您所遇到的問題也可能是我所遇到的問題的好幾倍。”

有些話他沒法當面講出來，與王室領地相比，自己的阿爾達都能稱得上是白紙一張了，可以任由保羅自由自在地描繪。格來曼家族因為先前的罪臣身份無法分封自己的附庸，卻也讓保羅在上位後沒有太多的掣肘，在領地內部，他所說的話就是唯一的法律，所面臨的反對者無非就是一群沒有貴族身份的鄉下地主。

但是在王室領地呢?在晶耀呢?

王國開國以來的各大家族盤踞於此，每一個都是在法律上擁有超然地位的大貴族，他們樹大根深，枝繁葉茂，既彼此爭鬥，又彼此聯結，織就了一張密不透風的大網，這張大網既是國王權力的承托者，又是國王權力的牢籠。

國王所要做出的每一個決定，都不得不考量可能來自多個方面的問題，都不得不平衡可能牽涉到各個派別的利益。

其實保羅有一番建議很想說出來。

“陛下啊，如果你真想推動時代的發展，不如跟我回西北海灣，咱哥倆從那兒出發重新打一遍奧爾多全境，碰到哪個不開眼的就噶了他，從某種角度上來說，開國可比改革簡單多了，又變成白紙一張的奧爾多還不是任我們揉捏。阿爾達的大炮配上國王的名號，簡直就是天作之合啊，不過……您得聽我的。”

保羅當然沒有膽子當著國王的面說出自己的曹賊志向，他只是說道:

“陛下，鞋子合不合適只有腳知道，有些事情不能生搬硬套，因此我建議您要留下充足的試錯空間，不如先開辟一塊試驗田。”

羅德尼十八世問道:“試錯空間?試驗田?”

保羅點點頭說道:“是的，在大規模種植新的種子之前，難道您不先挑一塊兒地先試種一下能結出什麽果實嗎?或許，您可以先在王室領地中先劃出一片區域，要絕對忠誠於您的，要能夠暢通執行您命令的，在這塊區域裡推行您的新政策，觀察這些政策所帶來的效果，如果政策是有問題，那就進行修正，進行改動，直到它們既能夠適配真實的情況又能達到您的目的。”

羅德尼十八世和妹妹凱瑟琳對視了一眼，又重新看向保羅。

“有趣。”國王伸了伸手，“請繼續。”

保羅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這塊區域，或許我們可以稱之為【經濟特區】，

如果您的某項政策在經濟特區內是行之有效的，是可以為王國帶來巨大利益的，那麽就可以堵住那些可能存在的反對派的嘴，讓更多的人支持您的改革，然後您就可以把那些成功的政策推行至王國的其他地方，所受的阻力就會小很多。如果您的政策是會帶來危害的——我是說假如——那麽也能將其所帶來的危害控制在小范圍之內，隻影響到經濟特區那一小片區域。”“格來曼伯爵，你的建議確實讓我耳目一新。”凱瑟琳公主說道。

這時，她看著保羅，聽到她聲音的保羅也本能地看向她。

“一點不成熟的建議。”他有些羞澀地馬上移開視線。

“這應該是個值得一試的點子，對吧，陛下。”

凱瑟琳問自己的國王表兄。

“唔……”國王摩挲著下巴，似乎還在回味保羅剛才的話，“我應該好好考慮一下了。”

在三個小時後，羅德尼十八世和凱瑟琳站在會客廳的門口，送走了保羅一行人。

羅德尼十八世看向凱瑟琳，“你覺得怎麽樣?我親愛的妹妹。”

凱瑟琳奇怪地問:“您是說伯爵剛才的建議?我不是說了嗎?值得一試。”

“哦，不不，我是說……你覺得格來曼伯爵這個人怎麽樣?”

聽到表兄問起這個，凱瑟琳想了想說:“他似乎有些靦腆和內向，不是很健談，談話時能不多說一句就不多說一句。”

羅德尼十八世點點頭，“哦?靦腆，內向?是的，我也覺得是這樣，我在西北海灣時就打聽過，所有人都說伯爵是個不擅長社交的人，還有呢?”

在羅德尼十八世看來，先不說保羅確實內向，自己的妹妹他也是知道的，每個見到她的青年貴族都充滿了表現欲，滔滔不絕，兩相對比之下，保羅更顯得話少了。

凱瑟琳皺了皺眉頭，有些不悅地說:“不知道為什麽，他看向我的時候，目光總是躲躲閃閃的，仿佛我有多麽凶惡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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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哈哈哈……”羅德尼十八世有些玩味地笑了起來。

“陛下，您不覺得這很失禮嗎?”

“是有些失禮，特別是面對我們的公主殿下。哦對了，你覺得他長得怎麽樣?”

“中人之姿以上吧，總之，不會讓人討厭。”凱瑟琳思索著，”哎呀，在我們英武的國王陛

自從父親逝世後一直有些憂鬱的凱瑟琳難得說了句玩笑話，似乎她現在的心情不錯。

“凱瑟琳，我知道你的目光一向準確，所以我當真了。”

羅德尼十八世微笑著接下了妹妹的玩笑。

“唉，讓我們聊點別的吧。”國王岔開了話題，他問道:“凱瑟琳，現在的王國是什麽情況，你是知道的吧?”

“是的。”凱瑟琳的表情嚴肅起來，冷笑一聲說:“賈爾斯那個家夥還希望我們兄妹兩個內鬥起來呢。”

國王看著她問:“我想知道你願意為王國奉獻到多大程度?”

“我已經在父親面前發了誓，我的哥哥！我的回答是——全部！”

“全部?”

“是的，全部。”凱瑟琳無比確認地說。

羅德尼十八世十分欣慰地說:“好吧，我知道了。現在我們必須團結，不能讓外人看笑話。”

“那就從當下做起吧，感謝您的信任，我想立刻回到軍營去處理軍務。”

“你去忙吧。”

看著妹妹離開的身影，羅德尼十八世的眼神有點複雜。

“凱瑟琳，希望到時候你不會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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