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明軍隊在薊州和遵化一帶大搞軍事演習的時候,何顧率部移駐到了漷縣。這個原本近萬人的小縣經此劫難幾成死城。
薑河西駐於此地的時候,光是縣城裡的屍體就拖出去幾千具,在城西建起一座高聳的墓丘,前面豎一塊石碑,上寫兩個大字——國殤。
待一切事物俱在漷縣安置妥當,薑河西旋即來向何顧領命,準備攜數千鐵焰男兒的遺體返回陝邊。
何顧雖然傷勢未愈,依然親自率領眾人為這支英烈護送隊送行,至東城門處,作送行賦
一篇:
戰六盤,平流匪,兄弟同仇敵愾;
縱呂梁,跨九曲,豪傑京師城下;
破韃靼,飲奴血,英靈氣衝霄漢;
過奈何,棄黃湯,勿忘不滅鐵焰。
賦罷,眾人一場痛哭,向天鳴槍躬送英靈上路。
因為何顧還在養傷,短期內不能返回鐵焰鎮,前期喪禮將由薑河西主持,先進行下葬和撫恤,正式的喪禮儀式等何顧回去再行補辦。
每名犧牲將士撫恤金二百兩,銀或元寶劵自選,隻此一筆便是近八十萬兩支出;除此之外英靈家屬全部安排工作,家中若有老幼則由鐵焰鎮負責贍養;如果沒有任何親屬的,則成立義父基金,選窮苦孤兒以此基金捐助。
薑河西護送英烈返回陝邊,遵化一帶的軍事演習也結束了,參與演習的各路勤王軍自然又是各有功賞。玩命兒的事何顧是一件不落,這種走過場的好買賣倒把他排擠在了外面,從此心中對明朝諸官更是不屑。
建奴軍退,京師解嚴,時間不知不覺已近除夕。
何顧很感慨,自穿越以來還沒有過一個像樣的春節。第一次春節是除夕煙花會夜奔西安城;第二次春節是血戰六盤山後,返回鐵焰鎮的路上;這第三次,又趕上了建奴入關,進京勤王。
鐵焰鎮此時留守在漷縣的人還不少,傷員就有近四千,還有留下來負責治安、醫護、後勤的六百人。又從本縣和附近雇來了兩千幫工及數十名大夫。何顧乾脆命人往山東籌備年貨至此,殺豬宰羊蒸饅頭,賣酒醃菜煮花生,準備和眾人在漷縣共度除夕。
何顧以養傷為由謝絕一切訪客,但即使這樣他依舊很忙碌,每天除了審閱陝邊河南商鎮一應公務;查看登州、皮島及關外地圖;還要抽出一定的時間研究改進武器裝備的功能。
這次和皇太極交手,可謂感觸頗多。戰爭就是這樣,不親自參與便無法發現不足,沒有足夠強的對手便無法保持進步。其中最大的意外就是後金的盾車和弓弩拋射,這需要找出應對之策。
但此時鐵焰鎮已經有了參謀部和科研院,何顧指出思路方向,便會有數以百計的相關專業人員跟進,總算不像以前那樣事必親躬,一個螺絲怎麽做都要親自下場。
越是忙碌,時間過去的越快,眨眼間已經是臘月二十六。來漷縣拜訪的人越來越少,何顧覺得風頭應該是過去了,這一日便帶四名鐵虎往京師而來——也該去看看自己媳婦了,這都趕上大禹三過家門而不入了。
乘馬車進京城,花輕凝留的地址並不難找,位於大市街的最繁華街段。何顧憑記憶感覺這大概就是現代的東單一帶,如果現在把這條街給包了圓留到現代……那估計早就捐給國家了吧……
到門前何顧坐著輪椅下車,這是一棟三層木樓,門口上掛一門匾——凝影居。門框掛一副對聯——顧望風起雪落;輕言山高水長。
門裡有兩名緋甲內衛站著,一眼便認出了何顧,三步並作兩步搶出身來躬身施禮。幾個人抬著何顧進得門去,繞過屏風,迎面而來是一座庭院,三面皆有木樓走廊,一縷天光從上方的天井灑落下來,倒是符合花輕凝一貫追求雅致的品味。
正廳一華服嫵媚女子正送兩位客人出來,抬眼便看見了何顧,不由得一臉驚訝:“姐夫?你怎麽來了?”
何顧看了這女子半晌,才發現這原來是穿著女裝的花輕語……果然不愧是親姐妹,還怪好看的……
花輕語儼然一副大家閨秀模樣,將兩位客人送出去門去,這才回來道:“我姐姐在後院呢。”
穿過正廳,後堂,便是後院。花輕凝正坐在院心亭裡拿著厚厚一疊文紙審閱,驟然聽見腳步聲音,便轉頭看來……
一見何顧,整個人頓時猶如泥塑一般呆在了那裡,只剩一雙眼圈慢慢泛紅,一顆顆眼淚在眼底漾起。
何顧從輪椅上站起身形,笑道:“怎麽一見就哭,這時候你不是應該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向我跑來麽?”
見他站起,一旁的花輕語和兩名緋甲內衛齊齊一聲驚呼,七手八腳的來攙他,何顧推開她們道:“裝的,裝的,不礙事。”
花輕語道:“也不送個信來,前些日子裡京城傳說你癱了,害姐姐哭了好幾天。”
何顧笑道:“我現在這麽有名了麽?京城裡都有我的傳說了。”
花輕凝起身過來,伸手在何顧身上好一頓摩挲……旁邊內衛和鐵虎見狀,忍著笑告退出去了。花輕凝確信何顧腿腳沒事,才恨恨錘他一拳:“好狠的心,寧肯裝病也不來瞧我一眼。”
何顧將她攬進懷中,柔聲道:“不是不想來,盯著我的蒼蠅臭蟲太多,根本出不了門。”
花輕語在旁咳嗽幾聲:“要不要我回避一下呀?”
何顧訕訕笑道:“那去給我端一壺茶來?”
花輕語撇撇櫻紅的小嘴,徑直走去西廂房,花輕凝引著何顧往正屋裡走,一路上雙手緊緊環扣住何顧的腰,恨不得把整個人揉進何顧的身體裡面。進屋門也不關,便是一陣嘖嘖有聲……
“嘴要腫了,嘴要腫了。”何顧笑著捧住花輕凝的臉,低聲道。
花輕凝仰著一張俏臉癡癡的看著他,道:“那天晚上,我也在城頭上觀戰,心口不知道被你嚇碎了幾回,到最後怎麽回的家都忘了……顧郎,以後打仗你不要再親自上陣了……”
何顧拍拍她的頭,道:“不是不要親自上陣,是以後不要再打仗才是正理。你為我牽腸掛肚,那些死去的兄弟們難道就沒有父母妻兒?那些北方的異族難道就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
花輕凝將臉埋在他的懷裡,低聲道:“怎麽可能不打仗,中原與北方異族世代為敵……”
何顧忽然想起了現代大國外交種種,不禁有感而發:“可以不打仗的……只要你足夠強大……”
依偎在他懷裡的花輕凝卻忽然一愣,她隔著何顧的衣服感覺到裡面似乎有些異樣。掙開懷抱解開他的前襟一看,裡面是厚厚一層紗布……
何顧笑著推開她的手:“無礙,都是小傷。”
花輕凝哪裡肯依,拖著他坐到椅子上,伸手便解開了他的上衣——裡面層層疊疊,受傷足有五六處。再看看他後腦處包扎的尤其嚴實,不禁又是眼圈一紅:“你還誆我……這都傷成什麽樣子了……”
花輕語恰好親自端著一壺茶進屋,看見何顧被褪去了上衣,臉色一紅轉身便要出去,但旋即身形便僵在了原地——何顧袒露的上身是新傷加舊傷,幾乎沒有一塊完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