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輕語陷入了迷茫，她猜不透何顧到底想做什麽。

　沒人知道何顧到底在想什麽，他想做什麽。即使聰睿如秦小影，竭盡腦力也只能模模糊糊猜對個四五分。

　時間長了以後鐵焰鎮的人們有一個共識，就是無論前方是刀山火海，自己隻管按照何顧的命令向前走，到時刀山自會變坦途，火海必然變綠洲。

　無條件的相信何顧，以近乎膜拜的心情仰望何顧，這在鐵焰鎮的權力輻射范圍內已經成為了一種慣性。

　只有何顧才知道自己為了實現這一步到底付出了怎樣的代價。

　常言道:不積跬步，無以至千裡;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沒有誰隨隨便便就會死心塌地的效忠於你。

　來的簡單，去的容易，這是適用於社會萬物的鐵律。忠誠同樣如此。

　那些很容易就成為走狗的人，只能說明他們原本就是狗，不可能一條狗跟了你就變成狼——那些保持著狼性的狗絕不會輕易效忠新的主人。

　何顧通過一種潤物細無聲的造神方式，把自己塑造成了一個無所不知、無所不能、戰無不勝、雷厲果決、悲憫世人的近神角色。

　以近神的悲憫姿態、豐富的物質生活、充實的精神世界來獲取青壯民眾的忠誠，以洗腦換代的教育獲取下一代少年兒童的忠誠，這兩代人的忠誠保障著何顧權力金字塔的最大穩定。

　這是我朝毛大祖最後的取勝之道——只要人民忠誠於我，那整個黨便在我的控制之下，整個國便在我的控制之下。

　維系忠誠最好的辦法永遠都是收買人心，而不是一味板著臉瞪著眼裝大尾巴狼。一種方法能否獲取忠誠其實很容易驗證，你只需要換位思考一下——你的上司或是老板如果這麽對你，你會因此而對他效忠嗎?

　除了收買人心之外，還有另一種原始但安全易行的方法——任人唯親。

　遍布高層的媳婦，行督察之權的義子們，本身就是何顧忠誠集團的既得利益者，他們更會竭盡全力的捍衛這個忠誠體系，絕不容許這個金字塔出現半點偏差。

　這看上去類似政治集團的利益體系，但實則天差地別。政治利益集團的本質是互相利用，其中一方失去利用價值而導致牆倒眾人推的事件屢見不鮮。

　鐵焰鎮卻是一個生死與共的共同體，這個共同體的心臟和大腦只有一個人可以充當，那就是何顧。為了維持住自己目前的狀態，爭取未來更好的生活，所有人都會在本能與理性的雙重驅動下，自的為大腦和心臟服務。

　但花輕語從未接受過鐵焰鎮的新三觀洗禮與教育，她是一個鐵焰鎮輻射范圍之內的既得利益者，但對何顧的忠誠卻是有條件的——即在不違背她明朝價值觀的前提之下。

　這也給何顧敲響了警鍾，既然飛火衛會存在這種情況，那鐵焰鎮其他的駐外部門，是否也有類似事情正在生?要不說我黨威武，所謂d校果然是金子般的經典案例。何顧覺得，以後所有幹部上崗前的思想考核和培訓是很有必要精心策劃一下子的。

　何顧考慮到了以上，卻忽略了其中一點——當領袖的個人魅力或權柄形成壓倒性的優勢時，他身邊的人會下意識的調整自己的三觀向領袖靠攏，這也就是所謂‘領頭羊效應’。

　比如現在的花輕語，何顧以不可阻擋的姿態橫衝直撞，將她的三觀撕的支離破碎，所謂不破不立，在重塑人生觀、價值觀、世界觀的過程中，她會自然而然的屈從於強者的意志。

　由於她是一個女人，還是一個明朝的女人，就還要再額外增加一條——遇見真心喜歡的人，無論男女都會進入低智狀態——否則就不是真愛。

　這一點毋庸置疑，但我們可以看到，近代社會忘我的愛情已經越來越少，因為物欲已經戰勝了愛欲——這也是在現代社會中那些‘領頭羊’的示范下完成的。

　當社會精英，也就是‘領頭羊’們所掌控的資源是某些特定身份——比如子弟兵、工人什麽的，就會立刻掀起全民熱愛的熱潮，順應這時代潮流，愛情的主題就是犧牲與奉獻，因為子弟兵和工人是實際上是作為犧牲奉獻的代言人出現的;

　當‘領頭羊’們掌控的是文學，百姓就會以詩人、畫家和作家為榮，愛情的主題就是悲春懷秋喪個花什麽的;

　所以，此時此刻，你所處社會之中的‘領頭羊’到底是些什麽人，心中現在已經有了答案吧?什麽時代的愛情主題會是房子車子和票子……

　當然，任何時代的女人都不希望自己嫁給一個窮鬼，一切討論都應該建立客觀的基礎之上。但物欲無論如何不應該排在愛欲前面，因為愛欲是人類基因內僅剩不多的一點點獸性，如果連這點玩意兒也被物競天擇了去，那完全脫離獸性的人類恐怕很快就要變成非人類了。

　至少，在青少年時代應該張揚基因中的野性愛欲，而非選擇物欲。

　花輕語現在看似是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實則已經是被何顧顛覆了自己的價值觀。但這還只是個開始，畢竟何顧即將在跑偏的大道上一去不返，他很快就將變成一個連他自己都不認識的人。

　悟道，是人生中非常重要的節點，即使我們不是菩提樹下的釋迦牟尼，也不是竹林中的王陽明，甚至比不了錢塘江潮坐化的魯智深，但我們還是會在某些人生時刻獲得對自己至關重要的頓悟。

　自從北上勤王以來，何顧頓悟了兩次。

　一次是京師城下血戰之後，何顧端坐在鋼鐵瞭望台，看著無邊無際的屍體，嗅著空氣中冰冷的血腥味，一直困擾何顧的那個問題再次盤踞在他的整個腦海——戰爭，是不是民族複興的必經之路?

　別的穿越者是怎麽審視這個問題的?別的穿越文獻又是怎麽描述這個問題的?何顧絞盡腦汁也不曾找到答案。

　揮師百萬，舞鞭斷流，鐵蹄如雷，長刀似雪，旌旗烈烈如火，戰士雄壯高歌……看上去很美……但也很昂貴……

　僅京師城下一戰，何顧光犧牲撫恤金一項就花出去近幾十萬白銀，再加上其他雜項，這一場仗打下來百萬白銀的預算只會少不會多。

　當然，何顧可以通過克扣撫恤金來縮減支出，但馬嚼人吃武器彈藥的消耗沒辦法克扣，一場戰爭就算以五十萬兩白銀計算，平定建奴和境內流匪又需要多少白銀?

　就在這個時候，何顧迎來了他穿越以來的第一次頓悟，他忽然想起了一個近代的典故——北約對南斯拉夫的戰爭。

　北約出動各種先進戰機和導彈對南斯拉夫狂轟濫炸了21天， 有人開玩笑說根本不用這麽費事，把這筆軍費全部換成硬幣，就足夠把整個南斯拉夫埋了。

　何顧由此靈犀一動，女真區區幾十萬人口，大約多少白銀可以把他們給埋了?

　五百萬兩白銀，這是何顧的報價。

　在閉關修養的這幾天裡，何顧不但有了五百萬白銀的預算報價，也已經擬定了基本的執行方案，萬事俱備只欠人至遼東。

　銀子無腦丟過去當然不是致勝之道，錢怎麽花很重要，具體執行方案還要等何顧到了遼東再做可行性驗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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