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順路,免不了要沿途視察一番,第一站就是函谷關商鎮工地,第一站就得到了一個很不好的消息——周圍位置最佳的礦場,基本都有主了……
呂梁山可以由著何顧隨便挖,那是因為陝邊變民四起,以前的礦場都荒了。這裡可不是,雖然百姓生活也很困苦,但和陝邊對比依然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何顧得到這個消息頗有些鬱悶,一邊命令地質勘查隊繼續查勘,看看有沒有無主礦脈;一邊選了一隊精明能乾的去和那些礦場主談談,看有沒有收購的可能。何顧希望他們能識趣一些,最好不要再讓自己編排朱常洵那種大戲了。
但現在的他還不知道,周圍這些礦場主,正是之前在鐵焰鎮花費巨資購買大量火器兵刃的世家及商賈們……一雙雙眼睛早就在暗地裡瞄準了他。
離開函谷關的下一站便是同州洛水分鎮,鐵焰鎮的鐵路網已經延伸到了這裡,但是一直不許通過潼關,函谷關又多山路,修鐵路的代價太大,所以河南境內的鐵路只能從孟津碼頭修起。
有鐵路加持,鐵焰鎮又有的是騾馬車輛,還有唐青妍為首的四人議會坐鎮,洛水商鎮已經初見雛形,最多再有兩個月便可全部完工。
這裡坐落在隸屬於秦嶺山脈的華山腳下,渭水流經華山腳下向東直入黃河,洛水由北向南直入渭水,三河在此恰好夾出了一塊方方正正的高原坡地。
洛水鎮西臨洛水,南臨渭水,東臨黃河,為了預防水患,也為了自身防衛,洛水商鎮修建了南北寬十裡,東西長十五裡的防水防衛兩用城牆。牆最終將高達三丈,這就不是幾個月能完工的事了,照著一年半載慢慢修吧。
由於這裡和鐵焰鎮的自然條件完全不同,因此設計上也不再是內外城的形勢,而是分成了南北城,南城為內,北城為外。另外為了便於防禦,北城的兩用城牆將不建台階,禁止外城人攀登城牆。北城的防衛將由設置在西北和東北角的獨立守備所執行。
雖然距離徹底完工還有兩個月,但這裡已經是一派熱鬧景象了。這裡有工作,有自鐵焰鎮運來的糧食,還有極其廉明的治安組織,就連同州的百姓都搬過來不少。畢竟對比西邊不是過土匪就是過比土匪強不了多少的官兵,百姓有何求,能活下去,能安安生生的活下去而已。
何顧這次回來帶了二十名隨從。四個丫鬟,六個仆兵,十名鐵虎特戰隊。他和秦小影花輕凝及四個丫鬟分乘兩輛馬車,馬車和其他人都是雙馬換乘。順華山腳下繞過黃河,然後度過渭水向洛水商鎮出發。這幾十匹馬在高原上著實有點顯眼,剛剛度過渭水便被商鎮裡的斥候發現了。
再向商鎮行不多時,便有五十迅騎如風而至,隔著百米距離便高聲聲喝問:“來者何人,往何處去。”
一名鐵虎隊員旋即打馬向前:“鎮主在此,下馬跪迎!”
眾迅騎一怔,近前看到來人身上裝備和馬車製式,臉上已經展露笑容,但依然恭聲道:“請現鎮主令!”
何顧不知不覺離開陝邊已經將近半年,對他來說,這簡直就是自己的故鄉。從過潼關開始心裡就有些激動,此時透過簾子看見五十迅騎威風凜凜,種種並肩廝殺笑傲疆場的畫面頓時浮上腦海,那裡還能克制的住,立刻撩開簾子站了出去,笑道:“諸位,別來無恙!”
鐵焰鎮其他行業或許有沒見過何顧的,但無論內城老兵還是校場新兵,絕大部分都至少見過何顧幾十次,
一見他現身,五十迅騎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依然忍不住一起呆住了,兩三秒後才齊齊翻身下馬,高聲道:“參見鎮主!” 何顧也縱身躍下馬車,上去挨個拍肩握手,眾迅騎激動不已,何顧也忍不住紅了眼眶,這大概就是戰友兄弟情了。有十名迅騎招呼一聲,便翻身上馬向鎮中狂奔而去,至半途便開始齊聲高呼道:“鎮主回來啦~!”
這個時候唐青妍還在工地上,和一群人解決建材潮濕的問題。忽然聽到鎮主到來的消息,大腦頓時一片空白,在左右簇擁之下暈頭轉向的去出鎮迎接,從哪個城門出去的都不知道。直到那個她日思夜想的人終於出現在視線裡……
無盡的思念、委屈、壓力、疲憊,頓時一起湧上心頭,這個在洛水商鎮數萬人眼中以冷靜、睿智、果決而著稱的女鎮主,忽然之間放聲大哭……就像一個孩子一樣,就像當年與何顧山寨初見一樣……
何顧飛身上前,一把將其擁之在懷,想要說些什麽,可千言萬語竟一起哽在咽喉,半個字也吐不出來。
不消片刻,從四面八方趕來的人越來越多,何顧柔聲在唐青妍耳畔說道:“回去再哭。”說罷,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緊緊把她的右手握在了手心裡,少頃,徐徐向上舉起,高聲吼道:“我以你們為榮!鐵焰不滅!”
“鐵焰不滅!”周圍都是鐵焰鎮的士兵或者幹部,立刻齊聲響應。
洛水城下,滿眼狂熱的人群,何顧在左,唐青妍在右,執子之手,以正其名!
從周圍趕來的人們實在是熱情了,比起現在最瘋狂的粉絲也不遑多讓。何顧也被這狂熱的情緒感染了,他一遍遍舉起唐青妍的手,一遍遍跟著人群一起縱情高喊。具體怎麽進的城都忘了。
唐青妍的住宅十分簡陋,甚至不能用簡陋來形容,她住在用來隔離南北城的內城門箭樓子裡。裡面只有一張床,一把椅子,一張巨大的原木桌子,桌子上的文件擺列整齊,可足有半米高的就三四摞。
牆壁周圍裸露著山石泥灰,在這炎熱的酷夏悶熱難當,何顧心疼的像胸口被人錘了一拳,自己在洛陽還覺得公事太多太辛苦,而這個女人就是在這樣的環境裡給自己拚命……
下一刻,何顧猛然轉身瞪向了身後眾人,他們是丁萬裡、唐逢兒,阿冰,還有十幾名洛水分鎮的一線幹部。
“你們住在哪!?”何顧厲聲問道。
十幾人一起挺胸答道:“各門箭樓!”
唐青妍拽了拽他的袖子,低聲道:“大家都一樣。當初建鐵焰鎮內城時,你如此。後來建澽水鎮,姐如此;建黃河鎮,白姐姐如此;現在同州鎮,我們亦應如此。”
十幾人再次昂首道:“鎮主如此,我們亦如此!”
何顧隻覺得腦海中轟然一響……原來,這才是鐵焰鎮高速發展的真實原因……以身作則,永遠勝過千言萬語……
任你是天縱奇才,任你穿越加身,如果不是自己有幸遇見了這群人……一切都是夢幻泡影……
何顧本來就是性情中人,此時隻覺得熱血翻湧心潮澎湃,忍不住一聲大吼:“有沒有酒!”
唐青妍愣了愣,睜大著紅紅的眼睛道:“咱們有禁酒令,眼下有令在身,不能飲酒。”
何顧用力攬住她的肩頭,笑道:“今日,破戒!”
少頃,丁萬裡抱著一壇子酒氣喘籲籲的跑了回來,身後兩個侍衛各自抱了一摞海碗跟著。何顧接過壇子,道:“今日我為諸君效勞!青妍,來碗!”
唐青妍擦了擦鼻子,伸手接了兩隻碗過來,何顧分別倒了半碗,直直看住了她的雙眼,道:“有你為妻,三生有幸!”
二人一飲而盡。
何顧又敬酒至丁萬裡:“得此生死之交,此生無憾!”
丁萬裡這鐵打的漢子,一碗酒下去,竟是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大哭道:“鎮主,宜川之恥,今日可曾去否?”
何顧一飲而盡,一手把住了他的腕子:“何恥之有,本鎮眼拙爾!”
又敬酒至唐逢兒:“你隨影兒來,盡心至此,無愧於同仇敵愾血脈相連八字矣!”
唐逢兒嬌小的身體已經抖的不成樣子,泣聲道:“奴婢出身,得鎮主小姐不棄,唯以命相報!”
酒至阿冰,何顧縱聲一笑:“我的兒!有子當如何子冰!”
阿冰跪地一飲而盡,道:“義父為天,孩兒理應赴湯蹈火!”
敬酒於室內眾人,何顧道:“泱泱華夏,有諸位人傑及此,天不忘我,鐵焰不滅!”
自穿越以來,何顧第一次酩酊大醉。傍晚時分,何顧挺立在城頭之上,放聲高歌。這歌聲慷慨激昂,鏗鏘雄壯,猶如一首悲壯的史詩。
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
把我們的血肉築成我們新的長城!
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
每個人被迫著發出最後的吼聲。
起來!起來!起來!
我們萬眾一心,
冒著敵人的炮火,前進!
冒著敵人的炮火,前進!
這歌聲似乎有著神秘的魔力,一曲歌罷,整個洛水鎮陷入了沉默,眼淚布滿了每個人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