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顧測試過,箱弩的射程是80米,50米以內瞄哪射哪,30米以內可以射穿目前已知的最精銳的明兵重甲。之所以加個已知,是因為何顧對明朝的武器裝備實在是不了解,所掌握的知識點僅限於周圍這一畝三分地的所見所聞。
要不說無論什麽時候好好學習都很重要呢――書到用時方恨少啊!
本來應該等對方全部進入射程再進行射擊,最好是全部站到50米以內,但是奈何走在最前面的人已經馬上就可以發現何顧的箱弩了,隻能先射為敬。
雖然對方集體臥倒了,但是何顧並沒有慌亂,身為一個來自21世紀的人,發明的箱弩要是不會轉向瞄準,那他真是白活了。
弩箱底部有一個圓形的凹槽,扣在車板上一個凸起的半圓球上,完全可以實現前後左右360度,上下90度的轉向瞄準。
何顧稍微抬一下箱弩,再扣弓弦,‘嘣嘣’聲中,四個臥倒的山賊被直接釘在了地上,想起也起不來了。
‘半座山’不愧是個身經百戰的山賊頭子,見勢不妙一個懶驢打滾就滾進了旁邊的草叢裡,甚至還捎帶著大喊了一嗓子:“進蒿子!對面隻有一個小賊!”
何顧暗歎一聲,好毒的眼睛。難怪這個‘半座山’能在山賊火並裡笑到最後,隻是一個照面,竟然就發現自己隻有孤身一人。
這是一條山間小路,兩側雖然有著很高的坡度,但並不是峽谷地形。山坡上長滿了半人高的蒿從,越過五十米寬的蒿從就是山林,隻要這些山賊能順利穿過蒿從鑽進山林,那敵明我暗的局面就會徹底反轉,何顧今天的計劃就算徹底失敗,八成要把這條來自2018的珍貴小命丟在這裡。
但他眼看著幾名山賊鑽進蒿從卻絲毫不為所動,依舊堅決的用箱弩瞄準‘半座山’剛剛消失的蒿從,將一簇簇弩箭射了出去。
鋒利的弩箭猶如飛舞的鐮刀,將一蓬蓬蒿從射斷,在月色下四處飛舞,但裡面卻沒有傳來半點聲音,仿如‘半座山’憑空消失了一般。
哢噠一聲箱弩空膛的聲音,何顧飛快的更換備用的弩箭排。就在此時,數聲慘叫從蒿從裡傳了出來,幾個山賊以比剛才還要迅速的動作從蒿從裡躥了出來,身上還帶著數量不等的紀念品――三角釘!
三角釘,又叫鐵蒺藜,特點就是怎麽扔都總有一尖向上。本來這些釘子隻能扎腳,但鑒於剛才這幾位山賊都是身手極為敏捷的向蒿從裡奮力一撲……
這些三角釘是何顧的私人定製強化版,每個釘刃都有半尺長,且兩側開刃,仿如一柄鋒利的匕首。現在這幾個山賊身上幾乎都被扎了幾個血窟窿,衝出來的時候還生龍活虎的慘叫連連,但下一刻就跌坐於地萎靡不振了。
何顧把裝著箱弩的小推車抬起來前進了十幾米,確信所有人都在射程之內才把車停好,然後飛快的瞄準,扣動弓弦――‘嘣’――弓弦斷了……何顧的心裡一涼……
右前方的蒿從裡忽然響起一聲嚎叫,‘半座山’提著樸刀像黑風一般衝了出來!這哥們果然是周圍山賊的頭號扛把子,屁股上中了一弩,身上被鐵蒺藜扎了四五個血窟窿,依然在蒿從裡硬挺著一聲不吭,直到聽見弓弦聲斷才猛然衝出。
何顧歎了口氣,這些撿破爛湊起來的弓弦果然是豆腐渣工程,關鍵時刻掉鏈子。不過無所謂,他的後手並不僅僅是在草叢裡撒釘子。
微微欠身,再直起身體,手裡已經多了一支手弩,
鋒利的弩箭在月色下閃耀著寒光,反射在‘半座山’猙獰扭曲和剛剛泛起恐懼的臉上――原來他也怕死。何顧冷笑一聲,扣動扳機,弩箭激射而出,正中‘半座山’的眉心,對方旋即像一隻麻袋般軟綿綿的栽倒在地。 箱弩的車把兩側一共掛著四支手弩,何顧不緊不慢的挨個摘下來,挨個瞄準那幾個癱坐在地的鐵蒺藜受害者,一弩一命,眉頭不皺,眼睛不眨,面無表情,心無波瀾――這不是他第一次在這個世界殺人。
在這人吃人的環境下,不殺人則被人殺!
在這將近一年的時間裡自己到底殺了多少人,何顧已經記不清了,但他還清楚的記得自己第一次殺人時的所有細節。
那時的他才穿越不久,對眼前的亂世缺乏必要的警惕性,在一次撿破爛回到自己山裡秘密基地的時候被三個流寇給盯上了。慶幸的是他當時的第一支手弩已經完成,否則這趟穿越之旅多半在那時就會終結了。
讓何小顧記憶尤其深刻的是那三個人面臨死亡降臨時的表情――平靜……一絲恐懼甚至慌亂都沒有,隻有死水一樣麻木的平靜,仿佛生命正在流逝的不是他們自己,而是旁觀他人走向死亡。
再後來,各種殺人的原因都有,但幾乎都是因為一些看上去雞毛蒜皮的小事。為了捍衛自己的烤野兔、為了一雙漏腳趾的靴子,為了半袋鹽,為了一把斷掉的單刀……
一開始何顧還試圖和對方講道理,但很快他就發現,唯有強者才有講道理的資格,像自己這類流民隻有你死我活。在這不可逆的大環境下,他很快變成了一個比流民還要流民的人,唯一的區別是他還對未來有著極強的憧憬,這從他的眼睛裡可以看的出來。
面前的十幾山賊有一多半還沒有死透,呻吟聲和哀嚎聲驚起一群群飛鳥在月色下飛快掠過,為這寂靜的山道平添幾分詭怖。
何顧走到‘半座山’的屍體前撿起他的樸刀,左手拽住對方的發髻,把他的脖子盡可能的拉長,然後對準後頸一刀劈了下去,就像菜市場裡熟練的屠夫砍斷排骨一樣,‘噗’的一聲悶響,一顆大好人頭被拋落於地,腔子裡噴出的溫熱的鮮血濺滿了何顧的半張臉。
他顯然不是第一次乾這種活,手法乾脆且嫻熟,每一刀的力度和位置都奇準無比。這當然不是他有什麽砍頭的天賦異稟,用一句俗話說:無他,唯手熟爾。
為了吃飽飯,何顧還乾過一段時間的剿匪官兵,因為他發現明朝官兵對於你的籍貫並不是很在乎,隻要是活的男的就行。這段從軍經歷並不美好,首先就是官府家似乎也沒有余糧,如果不是要馬上派你出去跟流寇玩命,那大部分時間何顧和他的戰友們都是處於一分飽的狀態。
更離譜的是,何顧所在的明軍部隊,三百人裡至少有一半是沒褲子穿的……這簡直令何顧不敢置信,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錯進了丐幫……
唯一能吃飽的時候就是剿匪戰鬥馬上發生之前,那些衣甲鮮明的千戶和百戶老爺們像驅趕牲口一樣‘煌#緩蟾歡僦硎騁話愕謀シ梗婧笠恢謫ぐ鐧蘢穎閭ど狹私朔酥貳5諞淮謂朔撕喂嘶購芙粽牛芑騁燒庖蝗褐磯佑訓惱蕉妨Α
但他很快發現,如果官軍是丐幫弟子的話,那所謂流寇就是丐幫弟子中的最底層,他們大多瘦若枯骨衣不蔽體……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何顧絕不能相信這就是大明王朝的百姓――影視劇裡的末世眾生也慘不及此。
對這些人下手一開始他還心有不忍,但很快對方拍在他腦袋上的鋤頭就把他這一絲同情與不忍拍的一乾二淨――即使大家都是社會最底層的渣子, 可這依然是你死我活的戰爭……
何顧開始殺人,即使他的格鬥經驗僅限於一些碎片式的網絡信息,但來自21世紀的大腦和身體素質足以使他泯然眾人。
大明官軍不止殺人,還要梟首以證軍功。據說是誰殺死的流寇誰梟首,並以此計算個人軍功,但是這種公平顯然是不可能存在於這支丐幫軍隊的。何顧作為一個新人,這種髒活累活就派到了他的頭上。
最多的時候,何顧曾經一次砍過一百多顆人頭。那顆來自21世紀的心髒,就在這樣的手起刀落之間,變得越來越堅硬。
隨著‘噗噗’斬首的聲音不斷響起,呻吟與哀嚎聲漸漸消失,堆成一堆的人頭和散落屍體流出的鮮血將半條山道侵染成一片腥紅,寒風蕭瑟的山林轉瞬變成了血肉模糊的修羅屠宰場。
這可是個力氣活,何顧坐在路邊石頭喘了會兒氣,從腰間解下來一條繩子,把十幾顆人頭串在了一起――這些人頭還有用處。
把十幾個山賊的屍體搜刮乾淨,在蒿從裡蹭了蹭手上的鮮血,何顧推著箱弩車,拖著十幾顆人頭,順著山間小道踽踽而行,一步一個血色的腳印。
大概兩個小時以後,何顧出現在了一座山寨近前,他將十幾顆人頭用力丟向寨子中間的空地上,一聲大吼:“你們的寨主已經被我殺了!從現在開始,你們就是我的奴婢,我就是你們唯一的主人!”
一群表情麻木的人慢慢從寨子中的木屋裡走出,足足有近百人,放眼望去,幾乎都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