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顧來不及去撿樸刀,急忙跟在錦衣衛的身後追了進去。這錦衣衛縱馬沒走幾步就到了凹谷盡頭,正看見五個匠人和六個女人分做兩堆擠在一塊,頓時被嚇了一跳,挺起鐵槍便要向前刺落。此時的何顧赤手空拳,情急之下飛撲起來拽住錦衣衛的大氅往下死命一拽,錦衣衛不曾防備,頓時跌落馬下,兩個人在地上扭打在一起。
到底是吃飽喝足又是騎馬而來的錦衣衛力氣更大,幾個翻身便把何顧壓在身下,隨後拔出腰間單刀對準何顧的面門劈了下來。何顧把腦袋往旁邊盡力一躲,刀鋒幾乎貼著臉劈在了地上,一陣砂石迸射。
這錦衣衛提起刀來再想劈落的時候,何顧卻已經摸出了暗藏在小腿的匕首,向上胡亂一捅正中對方腋窩,錦衣衛吃痛,身體頓時像隻蝦米般弓了起來,手中單刀也撒了手。
何顧抽回匕首再向上盡力一刺,自這錦衣衛的左下顎刺進,右眼窩刺出,對方登時沒了聲響,身體軟綿綿的向後倒下。
這一番拚殺之後何顧隻覺得全身脫力,手腳酸軟,站都站不起來了。躺在地上喘了半晌才翻身坐起,把壓在自己腿上的錦衣衛屍體推到了一邊。
再去看鐵匠和白小魚眾人,他們分成兩堆緊緊擠在一起,此時已經是只會眨眼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別睡!別睡!再堅持一會兒!”何顧忽然想起在什麽書還是電視劇裡看到過,人冷到極致就會想睡覺,一旦睡著就永遠也醒不過來了。
白小魚的嘴巴一張一合,似乎是在說什麽話。何顧俯身側耳湊到她的嘴邊,聽到她氣若遊絲般說道:“爺,你走吧,騎著馬,最多兩個時辰……就能回到山寨……”
何顧頓時跳了起來:“放屁!我回去兩個時辰,再回來又要兩三個時辰,這就是十來個小時你們懂不懂!到那會兒你們都特麽死透了!!”
他先去從地上把火鐮撿起來,胡亂堆了一堆柴草,兩三下打著了火,把火堆點了起來。抬頭正想就近再找一些乾柴的時候,忽然發現剛才衝進來的戰馬屁股上掛著一個氈卷。何顧過去把氈卷摘下打開,發現這應該是對方用來野營的簡易裝備。
外面是一條厚厚的單人氈毯,裡面裹著一條薄薄的棉被。見到這些何顧眼睛頓時一亮,先把氈毯蓋在鐵匠五人身上,把薄棉被蓋在白小魚六人身上,轉身又去解一旁錦衣衛屍體上的毛皮大氅。
毛皮大氅解下來以後,露出了裡面鮮豔的錦袍和補子上的猛虎紅日,何顧看在眼裡愣了一秒――這不是吳堡的人,似乎是哪裡來的官員?
眼前也顧不上仔細去想這些,何顧把毛皮大氅蓋到白小魚等人身上以後,發現自己剛才這陣拚殺又出了一身透汗,此時又饑又渴,而且身上的棉衣又在開始慢慢變涼……“臥槽,要命!”何顧爆了句粗口,把視線投向了錦衣衛身上的錦袍。
解開錦衣衛的袍子,裡面是一件夾襖,何顧三兩下給它扒了下來,發現這夾襖雖然又薄又輕,但裡面卻似乎是續的某種絨毛,觸手生溫。再扒了對方的褲子,也是同樣材質。
何顧咬著牙把自己身上潮濕的棉衣脫了下來,寒冷的山風頓時猶如紛亂的刀子在他身上刮來刮去,打著哆嗦把這夾襖棉褲穿上,又圍著眾人升起了四五堆火,他的身上這才終於暖和了過來。
確信自己穩妥了以後,何顧從凹谷走了出去,幾匹失了主的戰馬不但沒走,反而都在溜達著向火光處湊來。何顧正想去就近一匹馬上解野營包裹,
卻忽然看見馬匹後面的地上有一個人影晃動,這頓時嚇得他全身激靈靈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當下也來不及細想,伸手先把眼前馬側得勝環上的鐵槍摘了下來,在原地擺了個防守的架勢。此時這才看清,原來剛才被自己一樸刀從馬上擲下來那人竟然還沒死透,不知道從哪裡摸來一張弓,正掙扎著搭箭。
何顧哪裡還能等他抬起弓來,兩步上前舉槍便把對方刺翻在地,這下終於是死的透透的了。何顧提著槍又四下檢查一遍,確信沒有活口才把幾匹馬上的氈卷都摘了回去。
何顧把氈卷堆到一起,伸手去摸了摸鐵匠的衣服,火堆並沒有讓他們暖和起來,身上反而越發冰涼。何顧皺著眉思忖片刻,把六塊氈毯分成兩份像地毯挨著火堆鋪開,然後把五個匠人和六個女人分別拖到兩片鋪開的毯子上。
忙完這些何顧已經氣喘如牛,稍微喘息片刻他起身首先來到了六個女人面前,伸手去解白小魚棉衣上的扣子――潮濕的棉服必須脫掉。富戶人家的女人或許還會穿個肚兜褻褲什麽的,但這些女人顯然是沒有這個條件的,棉服脫掉就露出了光溜溜不著一縷的身體。
把這些脫光的女人用力擠到一塊,蓋上三條棉被,何顧轉身又對那五個匠人如法炮製。整個過程何顧毫無邪念,甚至還一直皺著眉頭……無論男人還是女人,如果很久很久沒洗過澡……其中酸爽自己想象一下吧。
扒下來的棉衣散開在火堆周圍烤著,何顧又去把幾個錦衣衛屍體上的毛皮大氅全部扒了下來蓋在了眾人身上。他本來還想把這些屍體上的夾襖和棉褲也脫下來,但體能消耗已經到了極限,再繼續下去隻怕自己不被凍死也要累死。
這些軍馬似乎很通人性,一個個相繼走入凹谷,在最外面的火堆不遠處擠作一團,恰好擋住了一部分山風。
忙完這些,何顧又累又餓又渴,此時身上的夾襖倒顯出了奇妙之處。這夾襖雖然輕薄,但卻極其保暖,更主要的是不會像穿著厚重棉衣那樣,動不動就出一身汗。
摸摸乾糧袋,連一點渣渣都沒了。何顧拄著鐵槍四下掃視看有沒有什麽能吃的,哪怕是樹皮草根也好啊。當他的視線掃過馬車的時候眼睛忽然一亮――兩頭宰好的羊就在那裡!
眼前就有火堆,這是天賜的野外BBQ呀!
想到有烤羊肉吃,何顧頓時來了精神,兩步就到了馬車跟前,可是手剛剛摸到這羊肉他的心就涼了一半。這羊肉凍的像石頭一樣硬,半扇羊肉拖到火堆前完全不知道該怎麽下手,總不能把半隻羊直接扔進火堆裡。
撿來一柄單刀劈上去也隻能留下一個印子,想用鐵槍穿起來架到火上,用盡全身的力氣也就隻能扎出幾個小坑來。羊肉沒穿過去,何顧倒因為用力過猛而導致一陣眼冒金星,差點背過氣去。
實在沒有辦法,何顧隻能找來幾塊石頭草草堆了一個火灶,然後把半隻羊丟在上面慢慢化凍。不消片刻,表層的羊肉便變了顏色,一滴滴羊油摻雜著血水滴了出來,掉進火堆裡一陣滋滋啦啦。
何顧已經餓去了半條命,這時看見這些羊油頓時失去了控制,急忙伸出單刀接過來幾滴舔了個乾淨。這單刀質地極好,在火光的映射之下幾乎能當做鏡子用。看著這鏡面也似的刀身,何顧餓極生智――有辦法了!
先把已經化凍的部分薄薄一層切下來,然後用單刀拖著薄肉片放到火裡去烤……吃不成燒烤,鐵板燒也是不錯的。
這個辦法著實不錯,羊肉化凍的速度快了,薄薄的羊肉片也很容易烤熟,何顧眨眼間吃的滿嘴流油。一斤多羊肉下肚, 身上開始變得暖烘烘的,也開始漸漸恢復了力氣。
這時火堆周圍的棉衣也烤幹了,伸手摸上去還熱乎乎的。何顧去看了看眾人,體溫已經升了上來,又開始了集體發抖模式。鐵匠看上去已經沒啥大礙,何顧把衣服丟給他穿好,切了半斤羊肉片烤給他吃了。然後兩個人擔任起了傳菜員的工作,把一片片烤好的羊肉分給眾人吃了。
半扇羊肉吃的只剩兩條腿,所有人都活了過來。
鐵匠去把衣服分給眾人,白小魚還知道害羞,把身體裹在被子裡OO@@的穿衣服,周三娘和另外四個壯碩婦人就十分坦蕩了,直接坐起身來,也不管胸前的咣裡咣當,大喇喇的穿棉衣棉褲。
鐵匠和四個匠人之前完全沒發現這四個原來是女扮男裝,此時看到這一幕頓時傻了眼,面面相覷說不出半句話來。
白小魚穿好衣服從一堆棉被和大氅裡跳了出來,走到何顧面前一個頭磕在了地上:“救命之恩,重生父母,奴婢以後必定以死相報!”
鐵匠看到,也上前一步跪倒:“爺!您是小人此生見過的天下第一好漢!仗義豪勇,從今日起,鞍前馬後,刀山火海,隻聽您一句話!”
另外四個匠人和五個婆子也是噗通通跪了一地,齊聲道:“爺!小人(奴婢)此生跟定您了!”
何顧有些不知所措,急忙起身去扶他們,不想之前累的實在太狠,眼下這一起身又起猛了,腦袋裡嗡的一聲,旋即一片黑雲在眼前渲染開來,越來越大,直至眼前一團漆黑。何顧再也支撐不住,身體向後便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