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個人看上去不像老匪,反而有點像是蠢蛋。七八個大漢抖的像篩糠一樣,腦袋鑽在蒿從裡,屁股卻都露在外面,看上去滑稽好笑。
何顧吼道:“雙手舉過頭頂,給我滾出來!”
幾個大漢頓時身體一軟,七嘴八舌的喊了起來:“大王,不要殺我,我們也是被那些土匪抓來的,身不由己呀……”
何顧略有疑惑:“出來說話,雙手舉過頭頂!”
七八個大漢舉著雙手從蒿從裡退出來,在地上跪了一排,其中一人膽子貌似大些,首先說道:“我們原本是跟著同鄉逃荒去河南,結果半路一連遇見好幾撥土匪,他們都被抓去從了匪,我們幾個因為是手藝人,被陳老鼠抓來替他們修補武器打造一些家夥事什麽的。殺人放火的事情我們可是從來沒有做過呀。”
一群人仿佛約好了一般,只等他這一句話結束,便一起哭天搶地起來:“我們冤枉呀!大王明察!”
何顧扭頭看看跟來的陸鳳翔,對方雖然臉色陰鬱,但還是咬著牙點點頭:“殺我家人者,與這幾個人無關,他們幾個一直和我們綁在一起。”
何顧轉身對雷四海道:“先帶回去,明天再做處理,記得仔細搜搜身上有沒有暗器。”
回去山寨,布條和針線已經煮好。何顧又吩咐周三娘再去燒一鍋熱水,在院子裡放涼了加一杓鹽送來。
何顧從來沒學過醫術,僅有的一點外傷知識也是無意中在網上或者影視劇裡看到的,至於有沒有效果,還得看范天嘯自己命硬不硬了。
現在天冷,一鍋熱水不多時便溫了下來,何顧先取出一點連手帶胳膊使勁洗乾淨了,又命人在范天嘯身體周圍多點油燈,準備開始手術。
手術過程無需細說,無外乎就是把上身衣物全部剪除,以鹽水洗淨,再刮掉胸毛,以鹽水衝刷傷口,最後以針縫之,布條包扎。
這看似簡單的一系列動作,卻幾乎把何顧累虛脫了,中間擦汗就擦了十幾遍,頭頂在寒冬之中竟然冒出了騰騰白氣,仿佛下一刻就要羽化成仙似的。
周圍眾人更是看傻了,他們只知道何顧平時對待自己人慈眉善目,但轉臉就能殺人不眨眼,萬萬沒想到竟然還有這種救人的技能。現在有句話——認真的男人最有魅力。何顧現在以身作證,這句話無論古今,都是真實客觀的。
別說何顧的形象在周圍幾個女的眼裡越發高大,就連旁邊幾個男的都覺得何顧現在風姿綽約,儼然有聖者之風。
何顧稍微喘了口氣,發現眾人都在用異樣的眼光看著自己,不解道:“看我做什麽!”
雷四海嚅嚅道:“爺,原來您不是木匠,您以前是個醫生呀?”
何顧哭笑不得,自己這連赤腳醫生都算不上。
陸鳳翔和丁萬裡兩人又過來噗通跪下:“多謝大王救命之恩!”
何顧道:“我盡力了,其他的看你兄弟造化吧。”說著話,他的視線停在了陸鳳翔臉頰上那條觸目驚心的口子上,“再去煮些針線。”
陸鳳翔的確是一條硬漢,臉頰上的傷口深可見骨,竟然還能扯著嗓子說話,要知道說話可是要牽動面部肌肉的。他這臉上是老傷,鹽水反覆衝刷了很多次才把傷口徹底清洗乾淨,這陸鳳翔疼的全身顫抖汗出如漿,卻硬是一聲不吭,當真是鐵骨錚錚。
但風頭依然全被一針一針把他臉上傷口縫好的何顧給搶走了,對於尋常百姓而言,面對這樣嚇人的傷口泰然自若,
手不抖針不顫,這才是真正的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 一切處理完畢,又叮囑周三娘一定要保持好室內衛生,必須要乾淨被子,最好拿去蒸一蒸。
折騰完這一切,留下阿矢他們和幾個女人四下巡邏,其他眾人各自回屋去睡了。
次日天明,何顧出門一看,院子裡的血跡屍體皆已打掃乾淨,被撞開的柵牆修成了一條通道,原本留出來的柵門倒乾脆不開了。
周嵐首先過來道:“爺,所有的武器一早都交到江玉秀那裡入庫了。”
何顧此時他對這個姑娘欣賞極了,昨天夜裡這姑娘顯然不是以殺敵為主,而是以確保自己安全為第一任務,這讓孤獨太久的他感到了一絲溫暖。這種感覺,說的直白點就是——被重視。何顧給了別人存在感,他自己也有七情六欲。
尤其是對於陸鳳翔的狀況處理,相當完美。在沒有得到自己命令的情況下,懂的臨場權宜,始終以弩瞄準著陸鳳翔,防備對方忽然暴起發難。
果決、勇敢有謀略,可以委以重任!這是何顧給周嵐的評價。
在這種欣賞之下,何顧的情緒就多少有點激動,他平時摸那幾個少年的腦袋瓜也是摸習慣了,此時情緒稍微激動,手就徑直摸在了人家姑娘的頭上,輕拍幾下道:“你去庫房領一支雁翎刀,一支弩,二十支箭,以後準你隨身攜帶,記得多加練習呀。”
周嵐猝不及防,本來英姿勃發的一張臉頓時變得通紅,低頭蚊子也似的回了一聲‘好’,便掉頭拋開了。
何顧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只是覺得周嵐的頭髮有點硌手……哎呀,大家的個人衛生需要搞一搞呀,這一個個身上不知道藏著多少虱子……
沒過多久,早飯熟了,這也是院子裡最熱鬧的時候。白小魚端了一碗麥子粥過來,何顧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那幾個俘虜給吃了嗎?”
白小魚道:“爺,沒有呢。”
這時雷四海急匆匆的趕了過來:“爺,關著的那幾個人,您得留下呀,我聽江玉秀說您淨乾些來去自由的事,這幾個人眼下咱們正有大用……”
白小魚瞪了雷四海一眼,急忙對何顧道:“爺,您別聽這糙漢胡說,姐那是宣揚您的仁義呢,倒被他說的像是背後嚼舌根子似的!”
何顧擺了擺手:“我自有主意,現在去把那幾個人放出來,給他們吃飯……再給他們每人加一個饅頭。”
白小魚又瞪了雷四海一眼,這才去了。
雷四海撓撓頭皮,尷尬道:“爺,我不是那個意思……”
何顧道:“我知道,昨天你不是已經找到了一個合適的煤礦麽,一會兒讓江玉秀給你安排一個勞動隊,算上木匠和大壯他們,你們先開始忙著。”
說話間,被關著的七八個男人畏手畏腳的來到了院子裡,當看見眼前的場景,幾個人眼睛頓時都直了——都是女人啊……他們當然不是色心大起的直了眼,而是想不明白昨天陳老鼠那些資深土匪是怎麽被這些女人打敗的……
片刻後, 幾個婆子把饅頭麥子粥給他們端了過來,為首的男人一臉的不敢置信,顫聲問道:“給我們吃的?”
婆子斜眼看著他們道:“是啊,我們爺心軟,不管什麽貓三狗四都給飯吃的!”
後面有個人貌似是心思比較重,忽然癱在地上,眼淚鼻涕都下來了:“這該不會是斷頭飯吧?”
幾個男人頓時一起跪倒在地,又齊聲哭天搶地起來:“大王聖明,我們冤枉呀!”
送飯的婆子氣不打一處來,雙手叉腰道:“哎喲喲,你們這幾個慫包也配吃斷頭飯,我們爺那是有好生之德,好人必給好報,惡人必給惡報,給你們飯吃,是我們爺一貫慈悲而已!”
江玉秀走了過去,對婆子使了個眼色,那幾個婆子立刻陪著笑臉走開了。江玉秀上前對幾人輕聲道:“我們爺是個好心的,從來不濫殺無辜,更不欺凌弱小。快點吃吧,吃完了我們爺還有話要對你們說。”
江玉秀雖然也是蓬頭垢面的,但最近已經盡最大努力收拾了一番,整個人倒也顯得精神利落。看著她這樣的小姑娘這麽說,幾人漸漸的不再那麽害怕,各自端起飯碗先是小口吞咽,等胃裡的餓鬼被喚醒以後就什麽也顧不得了,一陣狼吞虎咽,就差把碗直接塞進嘴裡。
等這幾人吃完,被帶到了蹲著吃飯的何顧面前。
何顧抬眼看看他們,道:“我們這裡向來講究來去自由……”
一旁的雷四海使勁一掐自己大腿,頓足捶胸之情躍然臉上——白小魚誠不欺我,我的爺,你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