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龍看了一眼丁隻,一身黑的內宰,給人一種說不出的喪氣感。如同冬日裡停在枯枝上的寒鴉,一張口就能讓人心神錯亂。
哼……
應龍也準備和丁只打招呼,反而將手中的寶劍平舉到邊子白的面前,開口道:“國相聽聞小郎君出征,賜下搖光劍,為小郎君防身。”
邊子白眼珠子轉悠了一圈,有點蒙圈。送寶劍,自己也要會耍啊!
他雖說也想要一柄傳世的寶劍,可想來想去,覺得累贅。沒錯,真沒有說錯,是累贅,而不是嫌棄青銅劍造型太難看,或是青銅劍笨重之類的原因。別看劍用玉帶扣掛在腰帶上,逼格很高,是這個時代的貴族少年裝逼利器。但問題是,腰上別著一把劍,很重,也很不舒坦,有種被人往下拉褲腰帶的驚悚感,席卷全身。另外一個原因就是,揮不動,邊子白試過,根本就無法駕馭一把青銅劍。
劍術這東西,說白了,是力量和技巧的完美配合,但需要勤學苦練。學期其他武器或許很快,但是劍術的學習確是最耗費精力,需要長期的訓練。這對邊子白來說簡直就是雞肋。跟著趙武學了幾天技巧之後,趙武嚷嚷著要抓一頭狼給邊子白實戰……那一刻,他就放棄了。狼哎,有狂犬病怎麽辦?萬一別咬了,沒有疫苗,鐵定嗝屁,他這些日子上躥下跳好不容得到的官位不就白瞎了嗎?
再說了,劍術過人有能如何?
看看趙武,苟變這樣的人,長的跟狗熊似的,手臂比他大腿都粗,拿根鐵條就以為能戰勝這樣的對手?這不是騙自己嗎?
他是說什麽也不會山戰場搏殺的主,拿著寶劍和沒拿寶劍的結果其實差不多。甚至沒有寶劍的拖累,他自信能夠跑地更快一點。
倒是弓箭可以試著學習一下,但結果也很不理想。孔子說:“射不主皮,為力不同科,古之道也。”意思就是射箭的目的不在於射透靶子,因為人的力量是不同的,這是從古代就沿襲下來的規矩。但實際情況是,邊子白只能拿著一張十三歲兒童使用的弓箭,卻參加十六歲少年的弓箭比賽,要臉的中大夫肯定不會自揭其短。
乾脆,射藝也不要了。反正君子六藝,沒有了射藝,還有其他五項呢。
想明白這些的時候,邊子白覺得……愛好和平的衛國似乎真的適合自己。
應龍很疑惑,搖光劍啊!
在衛國也是出名的寶劍,國相子思一直將此劍當寶貝一樣看待。可是邊子白卻傻乎乎的盯著劍看了一陣之後,說了一句讓他啞口無言的話:“寶劍贈英雄,可惜小子年幼,不敢稱自己為英雄,讓國相大人失望了!”
意思很簡單,他沒有打算當英雄,也做不了英雄,至於寶劍還是送給需要的人去吧,他用不著。或者還有一層意思,邊子白就算是出征,指揮若定就已經足夠了,沒有用劍的必要。
是身份,是地位,是高高在上的逼格,懂不懂!
應龍腦袋都快炸了,一柄無數人追逐的寶劍,竟然還有送不出去的時候。這足以顛覆了他好不容易形成的三觀。
“此乃重寶!”
應龍咬著牙說道。
可是邊子白竟然搖頭道:“小子知道,但劍乃不祥之物,主凶,小子不敢以心魔度之,只能失之交臂。還請轉告國相,小子感激涕零,但實乃不能。”
話說到這裡,應龍真沒臉將搖光劍強送出去。邊子白可以無視一柄寶劍的意義,但是南卓真是震驚了。
搖光劍啊!
這是他在帝丘的小夥伴們看上一眼都能激動好幾天的重寶,他想象不出國相子思竟然拿出這樣的寶物送人,更讓他無語的是,作為受贈者,邊子白竟然不要。你不要,我要啊!
聽說當年鍛造此劍的時候,一抹霞光浮現劍上,才有搖光之名,劍成之後,吹毛斷發,乃衛國數一數二的寶劍。
沒有會相信子思會將搖光劍送出去,更沒有人會相信有人會拒絕搖光劍。南卓甚至很想對邊子白說:“你不要,我要啊!”
可惜,他就算是想要,子思也不會送給他。
不為別的,就憑借他曾經說過的一句話:“南氏善守。”就會讓寶劍蒙塵,送南卓,簡直就是辱沒了這柄天下名劍。
見應龍還沒有要走的意思,換一個人身邊的長隨,邊子白揮手就能讓人滾蛋。但是子思身邊的長隨就另當別論了,更何況之前還送東西給他來著,只是他覺得用不上,才沒有收。再說,國相的寶劍不是那麽好拿的,不僅僅要被貼上國相的標簽,甚至還會別人誤解為他是國相制定的官場繼承人。有這等麻煩在其中,邊子白說什麽也不敢惹。
“國相還有何吩咐。”
“不敢當,國相讓老夫帶伯靈小友來見識一下戰陣,不知大人可否應允?”應龍見邊子白連搖光劍都不收,還以為這位年輕氣盛的衛國官場新銳對國相有所不滿。所以提出要求的時候也是心中打鼓,無法確定。
邊子白看了一眼車下站著的小胖子,有點萌,眼珠子很大,也很有神。一開始還以為子氏的子弟,比如國相子思的小兒子就很合適,帶出來見見世面。也就國相不知道禁軍將要面對什麽樣的場面,別看禁軍五百,對上趙國的密探一百多,兵力上佔據絕對優勢。但實際情況則不然。
天知道衛國的禁軍實力如何?
萬一要是失敗了?打仗的事情,真說不好,也沒有規定優勢的一方必定會獲得勝利,正義的一方肯定會得到眷顧,這都是沒譜的事。關鍵還在士兵和軍官。士兵死戰不退,軍官身先士卒。幾百人的戰鬥,說什麽指揮若定,這就是自欺欺人了,根本就不需要太多的乾預。
而邊子白對衛國禁軍真沒底,萬一打不贏,逃跑的時候帶著一個熊孩子,這不是拖累小爺嗎?
真要是子思的小兒子,恐怕甩都甩不掉。還得當爺一樣供起來,何苦來哉?
舉棋不定之間,邊子白問了一句:“童子喚何?”
尤其是眼神中流露出嫌棄的目光,更像是欺負人,而不是詢問人。
邊子白站在車上,居高臨下的樣子,讓南卓後槽牙都有點酸了。原以為這家夥欺負人是因為他們有私仇,可讓他沒料到的是,這家夥竟然沒品到連小孩子都欺負。好吧,南卓似乎想起來邊子白年紀也不怎麽大,似乎還在舞杓之年,也可能是舞象之年初,年齡上來說,南卓已經是快要及冠的年紀了,算是大人了,但邊子白似乎還是個孩子……
南卓聯想想到自己這些天和一個熊孩子一起玩耍,頓時有種智商都被拉低了的絕望。
孫伯靈抽搐著鼻子,有點發酸。可是很驚奇的忍住了,愛哭並不是一個什麽好習慣,尤其是一個男人,一個被家族寄予厚望的男人。更何況這個家族是以兵家為傳家之本,愛哭鼻子真不是一個好習慣。
孫伯靈已經是到了要臉要強的年紀,被一個似乎大不了自己幾歲的家夥喊著‘童子’,可見他有多沮喪了。
能站在戰車上,穿戴似乎像是官員,品級也不低。孫伯靈這點眼界還是有的, 明白眼前的這個自大狂是個不小的官,可能是出身好,但無論怎樣,他一個無依無靠的外鄉人,也不得不低頭。
“小子阿邑孫氏,孫伯靈是也。武子玄孫。”
“武子?”
邊子白一開始有點想不起來,趙武,在趙國公卿子弟之中也叫‘武子’,武是名,子是後人對故人的尊稱。但能夠配得上‘子’作為後綴的,只有幾種情況,封君,甚至是國君,自然是當仁不讓的,比如說趙國的君主,不少就被尊稱為‘子’,例如趙氏孤兒的主角趙武,諡號就是‘文子’;其次就是名士死後的尊稱,如孔丘的‘孔子’,李耳的‘老子’等等
但普通家族肯定不敢叫自己家祖宗為‘X子’的,這是給自己家裡招災呢?
可聯想到孫伯靈的姓氏,就不難猜出這家夥的來歷,孫武的嫡孫,武子說的也就是兵聖孫武。
“可是率三萬偏師大破二十萬楚軍,五戰五捷,攻克郢都的吳將孫武?”邊子白說話之間,帶著一種悲天憫地,緬懷英雄的激揚。讓孫伯靈沒來由的一激靈,這家夥不會另有目的吧?看人的眼神怪怪的,好嚇人。
聯想到好像聽子蒙大叔和衛國相談論的時候,說起過邊子白楚人的身份。
孫伯靈一陣後怕,這是死仇啊!